第14章 太学问策·雏凤清声(2 / 4)
们。那些年轻或不再年轻的脸上,有紧张,有崇敬,有麻木,也有不易察觉的……一丝空洞与倦怠。
明堂之内,高阔而肃穆。巨大的梁柱漆成庄重的玄色,支撑着深邃的穹顶。阳光透过高处的明瓦,被切割成一道道倾斜的光柱,光柱中浮动着细微的尘埃。空气中弥漫着陈旧书卷的墨香、竹简的微涩,以及无数代人盘桓于此沉淀下的、沉甸甸的学术气息。
正中央,设一宽大的紫檀木讲席。此刻,一位身着深紫色博士官袍、头戴高冠、面色红润的中年人,正立于席前,神情激昂。他便是太史令高第(虚构人物),专掌天文历法、图谶祥瑞。他手中高高举着一片颜色深暗、裂纹密布的巨大龟甲,龟甲上刻满了玄奥难辨的符号。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在空旷的大殿里嗡嗡回响:
“……故《河图·括地象》有云:‘荧惑守心,其国大凶!’去岁冬末,荧惑星(火星)徘徊于心宿(天蝎座主星)之侧,光赤如血,久久不去!此乃天降凶兆,示警人君!心宿者,天王之位也!荧惑犯之,主……主……”
高第的声音陡然变得沉痛而惊惧,仿佛那灭顶之灾就在眼前,他偷眼迅速瞥了一下御座上那小小的身影,才继续道:“主宫闱动荡,神器不安!更有甚者,去岁腊月,洛阳地动,今春又有蝗孽微现于兖、豫……此皆天心示警,皆因……皆因阴阳失调,人主失德,故而上天降灾以儆效尤!”他猛地将龟甲往身前的案几上重重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案上笔砚都跳了一跳。
“然!”高第猛地提高了声调,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神秘与笃定的光芒,“天心虽怒,亦留一线生机!《洛书·灵准听》有载:‘荧惑守心,王者当修德禳灾,减膳撤乐,斋戒沐浴,祈告于南郊圜丘,献太牢之礼……’唯有如此,方能上感天心,下安黎庶,消弭灾祸于无形!此乃圣王之道,万世不易之理!”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引经据典,充满了神谕般的蛊惑力。明堂内一片寂静。侍立两侧的博士、祭酒们大多垂着眼睑,神情肃穆,仿佛沉浸在这关乎国运的天机之中。不少年轻的太学生更是被这番“天象示警”的宏大叙事所震慑,脸上露出敬畏和忧虑的神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宿命感,仿佛那荧惑的凶光,那地动的余威,那隐约的蝗影,都化作了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压在这煌煌汉室的脊梁之上。
高第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目光掠过御座上的小皇帝,见其也是一脸懵懂茫然,似乎被这“天威”吓住了,心中更是笃定。他清了清嗓子,准备继续阐述那套繁琐而耗费巨大的禳灾仪轨。
就在这片因“天威”而噤若寒蝉的寂静里!
“一派胡言!”
一个清朗、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愤怒的声音,如同裂帛,骤然响起!清晰地、毫不留情地劈开了明堂内那层由谶纬和恐惧织就的厚重帷幕!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聚焦向声音的源头!
只见在靠近殿门处、一群年轻太学生聚集的地方,一个身影排众而出!
此人约莫二十许岁年纪,身量颀长,穿着一件浆洗得有些发白、却异常整洁的青色布衣襕衫,头上只简单地束着同色葛巾。他面容清癯,眉骨略高,使得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深邃有神,此刻那双眼中正燃烧着两簇明亮的、毫不妥协的火焰!正是青年卢植!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明堂中央,在高第惊愕、继而转为阴沉的目光注视下,毫无惧色。他先是对着御座方向,一丝不苟地行了一个标准的揖礼,动作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读书人特有的骨鲠之气。礼毕,他霍然转身,正对着手持龟甲、脸色铁青的高第。
“高博士!”卢植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玉坠地,清晰地送入每个人的耳中,“学生卢植,涿郡野人,粗通经史,然于博士方才所言‘天象示警’、‘荧惑主凶’之论,实不敢苟同!此等言论,看似玄奥高深,引经据典,实则——虚妄无根,贻害无穷!”
“哗——!”
明堂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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