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心格交融 论道西山(2 / 3)
陆仁没有立刻回答。他沉吟了片刻,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自己编写的《初级物理》手稿,放在案上,又指了指窗外。+我!地?书+城. !埂*芯?蕞,哙′
“伯安兄之惑,可谓切中肯綮,直指根本。”陆仁缓缓开口,神色郑重,“朱子之言,求的是超越形而上之‘天理’,是万物存在之终极依据与道德本源。其格物,是‘因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最终目的,是豁然贯通,把握那统摄万物的‘一理’,从而涵养心性,成就圣贤人格。此法门,重在内省、思辨、融会贯通。”
他话锋一转,指向窗外:“而西山之所行,依陆某浅见,或可称之为‘格物’之另一途。其所格之‘物’,更重形而下之具体器物、自然现象。其所求之‘理’,并非那统摄一切的终极天理,而是此物之所以为此物、此现象之所以发生之具体规律、机制与数量关系。譬如蒸汽之力,我所求者,乃其压力、体积、温度变化之关联,乃其如何转化为机械动力之具体过程。此法门,重在观察、实验、测量、验证、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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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凝神细听,若有所思:“如此说来,二者所求之‘理’,并非一物?”
“可谓同源而异流,焦点不同。”陆仁斟酌道,“犹如登山,朱子之法,意在直攀峰顶,俯瞰群山,把握整体气象,得其‘大体’;而西山之法,意在勘测山径、岩石、植被、水流,明其局部构造,得其‘细则’。峰顶之气象固然壮阔,然若无山下步步扎实之勘测,亦难真切体会山之全貌,甚至路径亦可能寻错。”
这个比喻让王阳明眼睛微微一亮。
陆仁继续道:“伯安兄格竹七日而病倒,陆某深表同情,亦深感敬佩其求道之诚。然窃以为,朱子‘即物穷理’之法,或有其局限。若将‘理’全然置于外物之中,心仅为一面映照之镜,则难免陷入逐物而心疲的困境。心与物,并非截然对立。认知外物之理,离不开心的观察、思考、推理、验证之能动作用。”
说到这里,陆仁的心跳微微加速,他知道自己正在接近王阳明未来思想的核心。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王阳明,一字一句地说道:“故而,陆某浅见,或许……‘心’与‘理’并非二物?对外在物理的探求(知),与将其付诸实践、验证、利用的行(行),亦非割裂两段?譬如我知蒸汽有力,此是‘知’;我造出‘铁牛’利用此力,此是‘行’。若无此‘知’,‘行’便是盲动;若无此‘行’,‘知’便是空谈,其真伪亦无从检验。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注:此处陆仁引用了未来王阳明“知行合一”观点的核心表述,但在此语境下,作为他自己对格物过程的总结提出,以期引发王的共鸣和思考。)
“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王阳明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眉头紧锁,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他混沌的思绪中炸开了一条裂缝!他多年苦苦思索的“知”与“行”的关系,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极其有力的表达方式!格物致知,不应该是先格物后致知,知与行本应一体!
陆仁见状,知已触动其心弦,便趁热打铁,将话题引向更深处:“伯安兄寻求圣贤之道,志在高远。陆某以为,圣贤之道,或许并非悬置于万物之上的冰冷天理,亦需在人间烟火中践行。格物之功,若止于内心冥思,或流于空疏;若止于外在技艺,或失于鄙陋。真正的‘格物’,或许正在于这‘知行合一’的过程之中——以清醒明觉之心(知),去真切地应对、实践、改变事物(行),在事上磨练,在实践中验证和升华自己的认知。如此,内在的德性修养与外在的事业功绩,或可达成统一?譬如医者,需精通药理(知),亦需临床诊治(行),其仁心仁术,正是在这知行合一中得以彰显。”
他并没有直接说出“心即理”、“致良知”这些王阳明未来才会悟出的核心命题,而是通过阐述“知行关系”和“在实践中求理”的观点,对其进行引导和启发。这是一种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小心翼翼的“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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