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落叶归根（3 / 4）

上面严禁“西旧”不假，但赵家如今声势不同往日。

更何况，之前自己收了整条洋烟，吃了洋牛肉，还联合老村长和钱支书让赵山海、赵山河两家“自愿”出了大血，这事说起来总有些不地道。

于公，他不能明着支持大操大办；于私，他绝不想得罪这位背景通天的美利坚来的“堂叔”。

他沉吟片刻，吐了口烟圈，压低声音说：

“山海他堂叔，您节哀。如今这形势……‘丧事’俩字咱不好提。您看这样行不，咱们开个‘追思赵大树老先生座谈会’，就在大队部，算是组织上对老华侨的关怀。会后，您以答谢乡亲们帮忙寻找您儿子的名义，请大家吃顿饭，这谁也挑不出理来！”

更关键的是，王永贵顿了顿，凑近些，使了个眼色，声音更低：

“至于老人入土为安的心愿……组织上也理解。有些东西，有些‘东西’，晚半晌我让人给您送过去。该有的仪程，等夜深人静了，悄悄办了，也算全了孝心。”

赵启明知其难处，点头应下。

最终，在王队长的巧妙安排下，一场别开生面的“缅怀赵大树同志一生勤劳俭朴座谈会”在小王庄大队部的院子里举行了。

这名字既符合要求，又寄托了哀思。

院子前方，用蓝布和白纸花简单布置了一个小会场，墙上贴着“沉痛悼念赵大树先生”的横幅，骨灰盒暂时安置在桌上，覆盖着一面红旗——这是王队长能争取到的最高规格了。

王队长亲自主持，他首先带领大家学习了……勤劳美德等等官腔，然后话锋一转，请赵启明讲话。

赵启明站在乡亲们面前，一时沉默了，他出生时就没见过父亲。

他没有哭天抢地，硬着头皮假模假样结合父亲日记里的记载，虚构各种早年背井离乡的艰辛，在海外对故土的魂牵梦绕，以及临终前一定要回来的遗愿。

然后他特别感谢了新华夏、感谢政府让他实现了父亲的夙愿，也感谢了小王庄的父老乡亲们在此期间的鼎力相助。

他那表演似的发言，情真意切，又巧妙地贴合了当时的语境，听得不少老辈人偷偷抹眼泪。

名为“答谢”的宴席。

追思会一结束，院子里的气氛就变了。

桌椅板凳早己摆开，赵启明高声对大家说：

“各位乡亲父老！我赵启明和我儿子浩东，这次能平安度过难关，多亏了大家！今天，略备薄酒素菜，一是感谢大家的救命之恩，二是……也算是请老少爷们儿一起，送送我父亲，让他走得热闹些！”

灶台是临时垒的，掌勺的是赵启明从青山县请来国营饭店最好的老师傅，食材是赵启明通过上级领导给的票以及商城APP弄来的，有肉有鱼，香气扑鼻。

这在那年月，无疑是顿极其丰盛的大餐。

小王庄村民，以及赵家两房的娘家亲戚们，彼此心照不宣地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吃得贼香，完全不像吃’丧席‘。

夜深人静时的告别。

宴席散尽，月上中天。

待整个村庄都沉入梦乡，赵家大房老宅的院门被轻轻关上。

王队长果然去而复返，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塞给赵启明，压低声音：

“一点心意，让老人路上……别太寒碜。”

布包里，是几沓粗糙的黄纸钱和一把线香。

到了下葬那晚，月色朦胧。

赵山海请来的几位小王庄的壮劳力，都是嘴严可靠的乡亲，帮着将盛放骨灰盒的棺材抬往祖坟。

王永贵队长早己嘱咐那晚巡逻的民兵“注意村口安全”，心照不宣地为赵家行了方便。

坟坑早己悄悄挖好。棺材落穴后，赵启明亲自为每位抬棺的乡亲封上了一个厚厚的红封，里面是实实在在的现金。乡亲们推辞不过，最终都默默收下，心中感念赵家的厚道。

没有鞭炮，没有哭丧，只有简单的祭拜，纸钱在瓦盆里静静燃烧。

赵家祖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