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坚守·岁月见证.3. [坚韧]破碎的丰碑(1 / 2)
3. [坚韧]破碎的丰碑
与档案馆那片恒久的、带着樟木与纸张气息的寂静不同,西安市立医院康复病区的寂静,是另一种质地——它混合着消毒水的尖锐、药草的苦涩,以及生命在与伤残漫长拉锯中,所特有的那种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赵致远的病房,依旧是时间流速最缓慢的角落之一。然而,若将观察的尺度拉长至十年,便能清晰地看到,一种惊人的韧性,如何在这具被判定为“近乎废人”的躯壳里,如同石缝间的韧草,顽强地、一寸寸地生长出来。
他的身体机能恢复到了一个极其有限的平台期。依旧无法站立,无法言语,大部分日常活动需要他人协助。但十年如一日的康复训练,在他那萎缩的肢体和受损的神经回路上,刻下了不屈的印记。他的头颈能够更稳定地转动,目光的追随和聚焦能力显着增强。最重要的是他那唯一的“武器”——右手,如今已能进行一些更为精细和持久的动作。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用颤抖的食指进行模糊的指向。护士长为他特制了一个带有限位槽的木质阅读架,可以将书籍或文件以合适的角度固定在他眼前。他的右手,那几根瘦削如枯枝、却蕴含着惊人意志力的手指,能够极其缓慢地、带着细微却清晰的“沙沙”声,自行翻动书页。这个在常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动作,对他而言,却是一次需要调动全身残余力量、集中全部精神的“远征”。每一次成功的翻页,他深陷的眼窝里,都会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近乎胜利的光芒。
他的“工作”范围,也早已超越了最初简单的地方志分类。文化局图书资料科,乃至新成立的省文史研究馆,都将他视为一座沉默却价值连城的“智库”。送来的材料越来越专业,越来越艰深。
今天,矮几上摊开的是一批新近从某座古庙遗址发现的、字迹漫漶的唐代石刻拓片。这些拓片纸质脆弱,上面的文字因年代久远和石刻风化,许多地方已模糊难辨,如同雾里看花。负责整理的年轻研究员遇到了瓶颈,无法连贯解读。
赵致远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那一片片黑白交织、斑驳陆离的拓片上游走。他的阅读速度极其缓慢,有时在一两个字上就会停留十几分钟。他的眉头紧锁,面部肌肉因高度集中而微微抽搐,呼吸也变得粗重。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鬓角。
护士长安静地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笔和记录本,随时准备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突然,赵致远的目光死死钉在拓片上一处几乎被磨损殆尽的区域。他的喉咙里发出了急促的“咯咯”声,右手猛地抬起,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指向那片模糊!
护士长立刻俯身,仔细辨认。那里只有几个残缺的笔画,几乎无法构成完整的字。
“是这里吗?赵先生,您能看出是什么?”护士长轻声问。
赵致远的食指,用力地在空中连续点动,目光灼灼,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确定。
护士长凭着对他习惯的了解和对拓片上下文的理解,尝试着猜测:“是……‘供养’?还是‘敕建’?”
赵致远剧烈地摇头,手指更急促地点着那个位置,喉咙里的声音愈发焦急。
护士长凝神再看,结合旁边稍微清晰一点的文字,脑中灵光一闪:“是‘发愿’!‘信众发愿’的‘发愿’二字,对不对?”
赵致远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他重重地、如释重负地点了一下头,随即脱力般靠回枕头,大口喘着气,仿佛刚才那片刻的辨认,耗尽了他积攒许久的精神力。
护士长迅速在记录本上写下:“第三幅拓片,第七行残损处,补‘发愿’二字。” 这一个词的补全,如同打通了关键节点,使得前后文意豁然贯通,整段石刻记载的内容清晰起来。
这样的场景,在过去的十年里,反复上演。他凭借其深厚的国学功底、语言学造诣和那种近乎直觉的文本感悟力,解决了许多令专业研究人员头疼的难题。一部部难以句读的孤本,在他缓慢而精准的“阅读”下被整理出来;一块块字迹斑驳的碑刻,在他的“指点”下重现文意;一些涉及古代典章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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