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沙宾篇－3－天平衡量之心（3 / 3）

试图构建一个更具包容性的框架。

最终，模拟仲裁团并未给出明确的胜负，赫利俄斯评价道：“加尔展现了律法的‘骨’，坚硬而明确；沙宾则尝试触摸律法的‘魂’，灵活而包容。二者无分高下，皆是裁决之道不可或缺的部分。但沙宾，你要记住，追求‘魂’的道路，往往更易迷失，更需要强大的内心来抵御各方的压力，包括来自……‘骨’的质疑。”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脸色不虞的加尔。

这次模拟仲裁，让沙宾在家族内部获得了一些关注，也引来了更多的审视。一些年轻子弟开始觉得他的想法过于“理想化”甚至“软弱”，而另一些则被他的视角所吸引。他与加尔之间的那道无形鸿沟，似乎又加深了几分。

生日过后，沙宾的日常中增加了一项新的内容：每周一次，跟随父亲凯托，前往律法之城的中级公共审判庭，旁听真实的案件审理。这不再是家族内部的模拟，而是真正决定着人们财产、自由乃至生命的场合。

审判庭的气氛总是凝重得如同实质。空气里混合着清洁剂的柠檬味、人们紧张的汗味、还有某种类似于臭氧的、能量屏障运行时产生的特殊气味。沙宾坐在旁听席最前排，能清晰地看到原告与被告脸上细微的抽搐，听到他们因紧张而变得粗重的呼吸，甚至能感受到当不利证据被呈现时，他们瞬间僵直的脊背。

他目睹了一个小商贩因为无意中运输了违禁品而被重罚，家产瞬间清零时那瘫软在地的绝望；他目睹了一位科学家因研究成果被权贵窃取，反被诬告剽窃时，那透过镜片也无法掩饰的悲愤与茫然；他也目睹了执行者家族的成员，在出示证据、押送犯人时那训练有素却冰冷无情的效率。

每一个案件，都像一把小锤，反复敲击着沙宾的内心。他尝试运用所学的律法知识去分析，却常常感到无力。律法条文在那里，清晰无比，但判决带来的结果，却并不总是能抚平那些扭曲的痛苦面孔。他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父亲所说的“裁决者的重负”。这份重负，不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化作了旁听席硬木椅的冰冷，化作了受害者家属压抑啜泣声的尖锐，化作了败诉者眼中那瞬间熄灭的光芒。

在一次休庭间隙，他忍不住低声问坐在身旁的父亲：“父亲，我们学习的律法，真的能带来……公正吗？为什么我看到的，更多的是……无奈？”

凯托没有看他，目光依然停留在空无一人的仲裁席上，声音低沉得只有沙宾能听见：“律法是人制定的，也是由人执行的。它无法完美，因为它所面对的人性和宇宙，本身就充满了矛盾和混沌。我们能做的，不是追求绝对完美的公正——那或许只存在于理论中——而是尽力让这个过程，尽可能的‘正当’，让每一个声音都有被听到的机会，让权力在规则的笼子里运行。这本身，就是一种艰难而珍贵的‘公正’。至于结果……有时，接受不完美，才是最大的勇气。”

沙宾咀嚼着父亲的话，目光扫过空荡的审判庭。那高悬的、象征着绝对公正的“律法之眼”浮雕，此刻在他眼中，似乎不再那么光芒万丈，反而多了一丝悲悯的、俯视众生的沉重。他知道，自己心中那架天平的两端，放置的东西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复杂。一端是冰冷的条文与秩序的铁律，另一端是鲜活的生命与无法忽视的苦难。而他那颗被律法之城塑造、却又开始试图超越其边界的心，正是这架天平最核心、也是最不稳定的支点。他的童年，在这不断的观察、思考与内心拷问中，正加速走向终点，而一条布满荆棘的、真正的裁决者之路，已在前方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