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血色西迁路(4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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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剑悬在头顶。这四十天,必须抢在长江枯水期到来前,将滞留宜昌的所有人员和物资运走。

罗云净几乎住在了码头上。他协调着资委会的物资,按照卢作孚的“三段航行法”,将各地抢运出来的最精密、最核心的设备直接运往渝州,次重要的运至万县,普通的则暂存于沿途安全地带。码头灯火彻夜不熄,工人的号子声、轮船的汽笛声、起重机的轰鸣声,以及拖家带口、等待船位的难民们的呼喊声,汇成了一曲与时间赛跑、与命运抗争的悲壮交响。

他瘦得脱了形,嗓子永远是沙哑的,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钢,坚定而锐利。他知道,他在这里多抢运出一台机器,未来的抵抗日军就多一分力量;他在这里多坚守一刻,远在汉口统筹全局的肖玉卿,肩上的压力就能减轻一分。

这天清晨,他在码头巡视时,遇到了民生公司的一位老船长。老船长指着正在装船的一套设备说:这是巩县兵工厂的最后一批大型机床,我们用了三艘船才把它们运出来。

路上损失大吗?罗云净问。

老船长叹了口气:从巩县到宜昌,走了整整两个月。路上被炸沉了两艘船,死了二十多个弟兄。但是值得啊,有了这批机器,你们在渝州就能继续造枪炮了。

就在这时,新的消息传来:长沙临时大学正式更名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在昆明举行了开学典礼。与此同时,从徐州战场幸存下来的滇军官兵,经过整补后正在向南阳方向转进。

这三条平行推进的战线——军人的浴血转进、学子的文化长征、工业的艰难西迁,共同勾勒出一幅悲壮的历史画卷。罗云净站在码头上,看着眼前缓慢却坚定的转运,突然接到报告:又有一艘运输船在巫山段触礁沉没,船上载有中央机器厂的最后一批精密仪器。

他闭上眼睛,想起那些在前线倒下的年轻士兵,那些在湘西道上病逝的年轻学子,那些在长江里沉没的机器设备......

他睁开眼睛,目光却更加坚定。他看到码头上,工人们正在加紧装运下一批物资;看到江面上,民生公司的船只还在顽强地往返;看到不远处,资委会的技术人员正在检修受损的设备。

组长,这是今天要运走的物资清单。王科长递上一份文件。

罗云净快速浏览着清单:兵工厂的机床、化工厂的反应釜、研究所的仪器......每一件物品背后,都凝聚着无数人的心血和牺牲。

通知各单位,加快装船速度。罗云净说,我们要在日本人到来之前,把能运走的都运走。

夜幕降临,码头上依然灯火通明。罗云净站在货堆上,望着眼前的一切。他想起了肖玉卿的嘱托:物资西迁,关乎国脉。

这时,一个年轻的技术员跑过来报告:罗组长,那批光学玻璃已经安全装船了!

罗云净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这批光学玻璃是制造瞄准镜的关键材料,能够安全运出,意味着前线的将士将来能有更精准的武器。

夜深了,罗云净还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窗外,长江的波涛声不绝于耳,仿佛在为所有未能抵达的亡魂悲歌,也在催促着生者,背负着这一切,继续前行。

血色浸透了西迁路,军人的血、学子的魂、工人的汗与无数百姓在绝境中求生的意志,终将奔流成一个民族浩荡的未来。

碧血浸焦土,山河满忠魂!

——这,便是历史最庄重的证明:一个民族最不可摧毁的根基,永远是其不屈的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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