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深潭止心水(1 / 3)
罗云净站在委员会办公室的窗边,目光看似落在院内的车马人流,实则焦点内敛,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那张电影广告剪报的解读中。
曹彦达冒险传递信息,意味着情况依旧紧急,且常规联络渠道可能已暴露或处于严密监控之下。那部上映于“金陵大戏院”的外国爱情片名字俗套,广告剪报上指向女士手提包金属搭扣的箭头,以及上映日期墨迹不自然的洇染……这些看似随意的标记,在罗云净脑中反复组合、推演。是接头信物?是戏院内的特定位置?还是暗示接头的日期?曹彦达的风格如其代号“磐石”,沉稳隐秘,信息往往需要结合特定语境才能破译。在缺乏更多线索的情况下,贸然行动无异于自投罗网。
回到家中,陈妈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少爷这几日忙得不见人影,也未捎个口信回来。罗云净借口委员事情繁杂,自己忙得脚不沾地,温言安抚了几句。
陈妈递给他一封信,是书店寄来的,通知最新工具书到货,信纸的夹缝里,藏着一句肖玉卿的暗语。
第二天正值礼拜天,依循暗语指示,罗云净在一处安全屋见到了肖玉卿。
“审查的事,我已知晓。”肖玉卿开门见山,“你能出来,有陈次长过问的因素,也有……‘磐石’同志在二厅周旋的功劳。但根本在于,他们确实没有抓到任何实质证据。”
罗云净深吸一口气,将主审官那番关于“过刚易折”、“体察上意”的告诫,连同自己这两日的深刻反思,尽数道出,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挫败与困惑:“玉卿,我是否……太拘泥于技术人员的身份,反而差点坏了大事?我这样的性子,真的适合留在这里吗?”
肖玉卿静静听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提起陶壶,为他斟满一杯微烫的茶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瞬间变得有些悠远的目光。
“云净,你以为我一开始,就是如今这般模样吗?”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回忆的沧桑,“当年考入黄埔,我也曾满腔热血,想着精忠报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北伐时冲在最前面,以为那便是救国的正道。我努力钻研战术,想着往上走,掌握更大的权力,才能做更多的事。”
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可民国十六年那年……看着无辜的同胞被屠杀,看着昔日的同窗、战友、敬仰的师长转眼成了被清洗的‘异端’,看着那个人为了一己之私、为了巩固权力,将党国变成家天下,视第一军为私产……那种理想轰然崩塌的滋味……”他眼中的痛楚变成了切齿的恨意。
“后来,我接触了真正的共产主义者,才看清了这个国家真正的希望和出路。我选择了新的道路。我那位身居高位的同乡,见我在军中有些建树,想将我收为己用,动用关系把我调进二厅,又送我去德意志培训。回来后,我被本部派去沪上处理战前搬迁的工厂设备、战略物资。”肖玉卿的嘴角泛起一丝冷嘲,“我本以为能在那个位置上有所作为,结果呢?揪出了国贼,却触动了他们背后大人物的利益。于是,‘能力出众’的肖玉卿,就被‘明升暗降’,打发到第三厅去管军械杂务。”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罗云净脸上,变得锐利而深刻:“云净,你要记住,之前的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这里是金陵,你是在国防设计委员会,不是在技术研究室和七〇四兵工厂。在官场,非黑即白的技术逻辑往往行不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数次坚持己见,固然守住了技术上的‘白’,却也让许多人在面子、在利益上下不来台。这次的事,是个警醒。”
“我们潜伏在此,不仅仅是为了探听情报。我们要‘融入’进去,要学会利用明面上的一切——你的身份、你的背景、你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你要让他们觉得你有用,但又不能威胁到他们的根本;你要懂得在关键时刻坚持,但更要学会在平时‘和光同尘’,至少表面上要如此。”
“曹彦达为何能安然无恙?因为他在二厅根基已深,上面有人力保。我为何此次也能置身事外?因为我的军备分配方案让上面满意,也因我的老长官那边还会时不时的过问一句旧部,让这些人有所顾忌。这就是‘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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