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无针之境,心灯自明(1 / 3)

加入书签

风拂过小镇,卷起一阵尘土,带着木屑与石灰的辛燥气味。

程高驻足,眉头微蹙。

他记忆中的“针影台”早已不见踪影,那座曾汇聚了无数狂热信徒、日夜观摩天降针影的石台,此刻只剩下一地狼藉的碎石。

取而代之的,是一间朴素的“问病堂”。

拆毁的声响犹在耳边,一名昔日的“影学门”弟子,如今却穿着粗布麻衣,正指挥着人将最后的石基撬开。

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虔诚与狂热,只剩下一种洗尽铅华的疲惫与踏实。

堂内,一名须发花白的老医正坐着,他没有拿针,手里只握着一把光滑的旧木尺。

他对面坐着一个面色蜡黄、久咳不止的农夫。

老医没有观天象,没有等针影,只是将木尺轻轻按在农夫的腹部,感受着那里的软硬与温度,同时仔细观察着农夫伸出的舌苔,又问了他几句日常的饮食起居。

“近来是否贪凉饮?夜里被褥可还厚实?”

“回先生,天热,是喝了些井水……咳咳……夜里也只是盖了层薄单。”

老医点点头,收回木尺,转身在药柜里抓了几味寻常草药,嘱咐道:“回去用老姜熬煮,喝上三日,忌生冷,夜里加一床被子发发汗。”

农夫千恩万谢地走了。

程高看在眼里,心中百感交集。

他走上前,对那老医拱了拱手:“老先生,我记得此地曾是针影台,为何……”

老医抬眼看了看程高,认出他并非镇上的人,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而沉重:“你是外地来的吧。别提什么针影台了。”他指了指自己的手,那双手曾是“影学门”中有名的快手,能在一息之间刺出七针,“前些日子,信那虚无缥缈的针影,照着扎,死了两个。一个风寒,一个腹痛,本都不是什么要命的病……”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与后怕:“从那天起,我便不敢再信梦了。什么天授神针,都是虚的。我如今只信这双眼睛看到的,这双手摸到的,这张嘴问出来的。”

程高默然。

他看见问病堂门前,一块新立的石碑上,刻着八个字,笔锋朴拙,却力透石背:“病从实来,药由心出。”

这八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程高心上。

他想起了那位将希望寄托于虚妄的伪律信众,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救赎。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一座深山古寺中,柳文谦正对着一卷空白的竹简枯坐。

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忽长忽短,变幻不定。

他已在此静思三日,试图将自己从繁复的针法图谱中彻底剥离,却始终觉得隔着一层迷障。

就在心神俱疲之际,涪翁当年在江边留下的一句话,如同空谷足音,在他脑海中轰然响起:“脉者,非止于寸口,天地万物皆有息。”

万物皆有息?

柳文谦浑身一震,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

他猛地俯下身,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凉的寺庙地板上。

起初,万籁俱寂。

但当他摒弃一切杂念,将心神沉入大地深处时,一种微弱而极有节律的搏动,顺着地板,传入他的耳中。

那是地下暗流冲刷岩石的声音,时而急促,时而舒缓,与他曾诊治过的那些重病患者的脉象竟有几分暗合。

急流如弦脉,预示着肝风内动;缓流如沉脉,昭示着阳气衰微。

他霍然起身,目光又被那跳跃的烛火吸引。

火焰在微风中摇曳,焰心明亮,焰苗却时而蜷缩,时而伸展,时时。

他回想起自己诊病时,病人心绪的起伏——忧虑时,气息不畅,便如这蜷缩的火苗;豁然开朗时,心气顺达,便如这舒展的火焰。

这脉动,这气象,不就是病理的直观显现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柳文谦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猛然将手中的竹笔掷于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针法不在手中,不在穴位,而在观照万物之眼,在洞察天地之息!”

<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