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针火未熄,暗流重燃(1 / 3)
天光未亮,吴郡医馆的废墟上,昨夜焚经的余烬仍带着一丝残温。
湿冷的晨露凝结在烧焦的纸角上,仿佛为这场医道之争的惨烈献祭,缀上了点点泪痕。
柳文谦已在此跪坐了整整一夜,膝盖早已麻木,寒气侵入骨髓,但他仿佛毫无所觉。
他的面前,铺着一张粗糙的麻纸,上面是他用颤抖的手,一笔一划抄录的《诊脉法》开篇三行字。
那笔迹,初看歪歪扭扭,细看却透着一股破而后立的决绝与坚定。
他捧着这三行字,如同捧着自己破碎后重塑的医者之心,一步步挪到负手而立的涪翁面前,双膝重重落地,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
“前辈,”柳文谦的声音沙哑干涩,“晚辈昔日盲从邪说,以讹传讹,险些在吴郡酿成天大祸事。今日,晚辈愿焚尽所有伪经抄本,自断在江南医林中的虚名,只求能重拜真医门下,学一分真正的活人之术!”
涪翁的目光平静如古井,并未去看那张麻纸,也未去扶跪在地上的柳文谦。
他的视线,落在柳文谦因激动与悔恨而微微颤抖的手腕上。
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动作轻柔得像是拈起一缕晨光。
不待柳文谦反应,针尖已精准无比地轻点在其手腕的“列缺”穴上。
银针并未刺入,只是针尖轻触皮肉。
柳文谦只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凉气流,顺着针尖探入脉中,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轻柔地拨动他的脉搏。
涪翁闭上眼,静心感受着针尖传来的微弱颤动。
片刻,他收回银针,淡淡开口:“脉象躁乱,心火未平,然肺经金气之中,已有一丝清肃之意。虽歧路彷徨,却尚存向正之机。起来吧,医道之门,不拒真心悔过之人。”
柳文谦闻言,如蒙大赦,积压了一夜的悔恨与恐惧化作滚滚热泪,重重叩首:“谢前辈……谢师父!”
归途的舟船,悄然泊在一处僻静的支流。水波荡漾,星河满天。
船舱内,程高为师父添上热茶,眉宇间却尽是忧虑:“师父,柳文谦虽已幡然醒悟,可伪经流毒已深,江南百医信之者众,更有甚者将其奉为圭臬。我们今日烧了一本,他们明日便能再抄百本。仅凭我们师徒二人,何以正这天下之视听?”
涪翁没有回答,他只是仰头,透过狭小的船窗,凝望着那片深邃的星河。
良久,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方沉甸甸的“医道传承印”。
月光下,古朴的玉印泛着温润的光泽。
程高惊奇地发现,印面之上,除了原有的古老篆文,竟隐约浮现出一行全新的小字,字迹如流水般灵动:“道不自行,唯人能弘。”
涪翁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行新字,声音低沉而有力:“程高,道,不会自己走路;法,也不会自己说话。要让天下人知道何为真,何为伪,便不能只靠‘破’,更要靠‘立’。”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比星辰更亮的光芒:“当以真针,立真范。”
次日,吴郡城南,一片开阔的空地上,一个奇异的“医坛”搭了起来。
说它是坛,却简单得近乎寒酸。
没有高台,没有华盖,更没有悬挂任何写着“神医”、“圣手”的匾额与旗帜。
偌大的场地上,仅在中央摆着一张朴素的木案,案上一盏孤灯,灯旁,静静躺着一个打开的针匣。
这便是涪翁口中的“针道明心坛”。
消息如长了翅膀般传遍了整个吴郡。
那些昨日还在为伪经被毁而愤愤不平的医者,那些对涪翁之名半信半疑的百姓,全都闻讯赶来,将这简陋的坛场围得水泄不通。
涪翁一身布衣,缓步走到案前,对着人潮拱了拱手,声音清朗:“今日设坛,不为名,不为利,只为辨一辨这医道之真伪,明一明这针下的人心。”
说罢,他从针匣中取出一卷陈旧的竹简,正是那部真正的《针经》首卷。
他当着众人的面,将竹简一节节展开,朗声讲解其中关于“经脉流注”的奥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