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勤耕热土鞭惰汉·怒斥空期盼稔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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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的雷声仿佛还在泥土深处翻滚,南三河两岸的冻土已彻底酥软通透。

河西的土地喝足了整个冬天的雪水,脚踩上去,软绵绵的,像刚蒸好的年糕,轻轻一掐就能沁出水来。

虞玉兰蹲在自家东头那亩两合地里,粗糙的手指捻起一把刚被铁犁翻出的黑土。

土粒油亮亮的,带着初春特有的凉意,裹着碎草屑和去年留下的根须,一股浓烈而复杂的腥甜气,混着日头晒出来的暖烘烘的地气,直往鼻子里钻。

她眯着眼,望了望远处——忠楜牵着那头半大的黄牛,正沿着田埂,一犁一犁地耕着西头那片地。

牛蹄子稳稳踩进湿泥里,发出“噗嗤、噗嗤”的闷响,像是大地沉稳的心跳。

犁铧剖开沉睡的泥土,深褐色的土垄一条条铺展开来,像饱含生机的缎带,在太阳底下泛着光。

“娘,这块犁到头啦!”忠楜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亮。

汗珠子顺着他初显棱角的脸颊往下滚,一滴一滴砸在新翻的土垄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圆斑。

十四岁的少年,身量还没完全长足,握犁的双手因为用力,骨节都泛了白,可那腰杆却挺得笔直,就像春风里倔强拔节的青玉米。

虞玉兰直起酸胀的腰,握拳在劳损多年的后腰上捶了几下。

土布褂子的后背早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脊梁骨上,风吹过来,凉飕飕的。

“歇会儿吧,喝口水,再把西头那片犁出来!”

她扬声应道,目光慢慢扫过自家的十二亩地。

东头这两亩种的是越冬麦子,绿意已悄悄爬满垄沟;西头三亩秧田里,嫩绿的稻苗在春水里轻轻摇摆;剩下的七亩新翻地,黑油油的,正敞着怀,等着豆种和玉米粒落下去。

地边上,蚕豆苗已怯生生地探出紫芽,田埂上的野荠菜更是急火火地绽开细碎的白花,风一过,摇摇晃晃,像是在替她数着这泥土里悄悄萌动的无尽盼头。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南头一瞥,眉头顿时拧成了个死疙瘩。

斜对面那三亩地,是姬老三的。

这姬老三是她丈夫家蔚的远房堂侄,和她一样,都是从苦水里泡大的。

从前给地主家扛活,租的是最瘠薄的田,累死累活干一年,到了冬天照样饿得前胸贴后背。

土改分田时,他也分到了三亩上好的水浇地,紧挨着虞玉兰家西头的地块。

可眼下,别人家地里都见了绿,他那三亩地却还荒着!土块板结,枯草在风里瑟瑟发抖,连一犁沟的影子都看不见。

姬老三本人,正缩着脖颈蹲在田埂上,抱着膝盖,嘴里叼着那杆磨得油光锃亮的黄铜烟袋,“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

灰白色的烟雾绕着他那张麻木的脸,烟灰簌簌落在打补丁的裤腿上,他也懒得伸手掸一下。

“姬老三!”虞玉兰的嗓门像裹了冰碴子,隔着半亩地直劈过去,“你那地,是打算留给耗子打洞,还是等着天上掉馅饼呐?”

姬老三慢腾腾抬起头,眯缝着被烟熏得通红的眼睛,嘴角习惯性地往下撇着,拖出几分懒洋洋的调子:

“哎哟,二婶子,急个啥哩?这天气,骨头缝里还嗖嗖冒凉气呢,地没暖透!这会儿下种,不是白糟蹋种子吗?”

他咂咂嘴,吐出一口浓烟,那烟雾扭扭曲曲升上去,像条没精神的灰蛇。

“你尽胡说八道!”虞玉兰心头火起,拎起脚边的粪筐就大步跨过去,筐里拌了草木灰的粪肥随着她的步子直晃荡,撒出几点灰黑。

“春分前不把豆子点进土,等谷雨过了,你拿什么喂你那三个娃?喝南三河的黄泥汤?

搁以前给田步仁当长工那会儿,你敢这么磨蹭?他那鞭子早抽得你满地找牙了!”

她的话又急又冲,一句句像刀子似的。

姬老三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溅起几点火星。

他慢悠悠站起身,象征性地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那咋能一样嘛!给东家干活,人家管饭,到点儿就有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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