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欲海回波(1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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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愈发深沉,像一块无瑕的黑曜石,缓缓覆盖着青州城。兖州城的轮廓早已消失在身后的地平线下,连同那里的喧嚣与试探,似乎也一同被遗弃。然而,距离并未能驱散米桂琦心头的烦闷,那份难以言说的燥热,反而在这寂静的驿站厢房里愈发清晰起来。身下这张属于青州知府衙门迎宾驿的木床,坚硬而陌生,辗转之间,总能听到细微的“吱呀”声,像是在应和着他内心无法平息的焦躁。

四月的夜风本该带着清甜的气息,透过半开的支摘窗送入房中,混合着庭院泥土与不知名花草的淡香,偶尔有几声悠长的虫鸣自墙角或远方的草丛中传来,本该是助人安眠的宁静夏夜前奏。可此刻,这一切恬淡的景致与声响,非但未能抚平他的心绪,反而成了他内心翻江倒海的背景板。

他的脑海中,如同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滋滋作响,白日的景象不受控制地反复上演。那胡笳的乐声,呜咽苍凉,仿佛从遥远的戈壁滩吹来的风,带着黄沙的粗粝与绿洲的渴望,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敲打在他心扉之上。而随着这乐声盘旋升起的,是那个名叫古丽努尔的身影——她那双深邃得如同西域夜空中最明亮星辰的眼眸,即便隔着轻纱,也仿佛能穿透一切阻隔,直视人心;那覆面的薄纱非但没有遮掩住她的容颜,反而为那份明媚增添了几分欲说还休的神秘;还有那随着乐声旋转、摇曳生姿的舞姿,火红的裙摆如同盛放的石榴花,热情、奔放,每一个动作都将生命的力量与异域的风情挥洒得淋漓尽致,与他过往所认知的所有舞蹈都截然不同。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之大让木床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试图用意志力驱散脑海中这越来越清晰的魅影。指尖深深陷入薄薄的被褥之中,留下深刻的褶皱。离京时的情景浮现在眼前,父亲米喇印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将他送至长亭外,握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琦儿,官场如战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这糖衣炮弹,最是腐蚀人心。你年轻气盛,切记要守住本心,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他也想起了面圣之时,陛下李自成那虽然带着疲惫却充满信任的目光,以及那句沉甸甸的嘱托:“桂琦,你年轻,有锐气,正需此番历练。望你秉公执法,不负朕望。”在兖州,面对赵在武等人接连使出的美人计、金银贿赂,他不都成功抵挡住了吗。那个叫潘秋烟的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寻了由头扑入他怀中时,他心中涌起的只有被冒犯的警惕与深深的厌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带着几分嫌恶地将人推开,言辞犀利地训斥了赵在武一番。

可为何……为何这次完全不同?

古丽努尔的身影,一旦闯入,便似在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异色的石子,激起的不是寻常的涟漪,而是带着灼热温度与迷离色彩的漩涡,层层扩散,难以平息。这思绪一旦开了闸,便不由自主地引向了另一个方向。他想起了在京城的妻子,宁紫鹃。

紫鹃是典型的汉家闺秀,出身书香门第,端庄,贤淑,知书达理,将府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待人接物无可挑剔。她很好,容貌清丽秀雅,性情温婉柔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无论是家世、品貌还是才情,都足以匹配他钦差大臣的身份,他理应感到满足,甚至庆幸。可与古丽努尔那如火般炽热,如西域葡萄美酒般醇烈,带着神秘异域风情和原始生命张力的魅力相比,紫鹃便如同他书房窗前那盆精心养护的兰草,清雅,幽静,自有风骨,却似乎少了几分惊心动魄的鲜活与那种直击灵魂、令人血脉贲张的诱惑力。

“妖娆……”他几乎是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舌尖仿佛尝到一丝苦涩与甘甜交织的滋味。这个词带着一丝世俗的贬义,却又无比精准地描述了他所感受到的那种冲击与震撼。那不是潘秋烟那种流于表面、刻意为之的媚态,而是一种仿佛源自血脉深处,融入骨髓,再通过每一个舞姿、每一个眼神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风情,野性而不失优雅,大胆却又透着纯真。席间,卫曼福看似不经意地介绍,说她是自己早年行商西域时收留的流落女子,见她孤苦无依,又擅长音律舞蹈,便养在府中。一个四品知府,收留如此绝色异域女子于府内,其背后可能隐藏的心思,米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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