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京城鼓声(1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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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十一年初春的北京城,严冬的余威尚未散尽,拂晓的风仍带着刺骨的寒意,刮过紫禁城朱红的高墙与金黄的琉璃瓦。护城河面的薄冰映着微熹的晨光,泛着清冷的光泽。城内,坊间的炊烟刚刚升起,与尚未退去的晓雾交织,给这座帝国都城增添了几分朦胧。大顺航队初次下西洋的辉煌成果,仍是茶楼酒肆间最热门的谈资,朝廷上下也依旧沉浸在万国来朝、海波暂平的喜悦余韵之中。然而,这日清晨,一阵异乎寻常的、急促而沉闷的鼓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骤然打破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咚……咚……咚……”

鼓声源自皇城端门之外那面巨大的登闻鼓。它并非激昂的战鼓,也非庆典的礼乐,而是带着一种沉郁的、执拗的节奏,一声声,穿透尚带寒意的空气,清晰地传入深宫,击碎了朝会的庄严秩序,也敲打在每一个听闻者的心坎上。

自永昌皇帝李自成定鼎天下,革除前明弊政,设立这面登闻鼓,明诏鼓励百姓遇冤屈而地方不得申者,可直叩天听以来,这面鼓鲜少被敲响。非是天下无冤,而是越级上告,风险极大,若非真有泼天之冤、彻骨之痛,寻常百姓绝无此胆量与决心。一旦鼓响,便意味着地方司法体系已然失序,民怨已积重难返,不得不由皇帝亲自过问。

建极殿内,早朝刚启,文武百官手持玉笏,分列丹墀两侧,鎏金蟠龙柱下,香烟袅袅。龙椅上,李自成身着赭黄龙袍,面容较之十一年前刚攻入北京时已显富态,但眉宇间的英气与久居人上的威仪却愈发深重。他正听着户部关于漕粮转运的奏报,那沉闷的鼓声便不期而至,打断了大殿内原有的节奏。李自成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蹙,抬起手,示意户部官员暂停。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那不屈不挠的鼓声,如同冤魂的叩问,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何人殿外击鼓?”李自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压迫感,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

侍立在侧的司礼监太监何继恩立刻躬身,快步走出殿外查探。百官之中,一阵细微的骚动如同水波般漾开。有人交换着探究的眼神,有人低头敛目,似在沉思,也有人面露忧色,担心这鼓声会引来怎样的风波。站在文官队列靠前位置的戚睿涵,也不由得心神一凛。

他穿越至此已有多年,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和几次关键性的献策,已深得李自成信任,虽无传统科举出身,却也被破格提拔,得以参与中枢机要。他深知这登闻鼓响意味着什么——这背后,往往牵连着地方吏治的痼疾、豪强势力的跋扈,以及底层百姓的血泪。

不多时,那名司礼监太监小跑着回到殿内,拂尘一摆,跪倒在地,声音尖细而清晰:“启禀陛下,击鼓者自称乃天津卫百姓,教书先生方杰民,言有血海深冤,要上告天听。”

“宣。”李自成言简意赅,脸上看不出喜怒。

在百官或好奇、或凝重、或事不关己、或隐含担忧的复杂目光注视下,一名男子被两名殿前侍卫引领入殿。他年约四旬,身形瘦削,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甚至边缘有些磨损的青色儒衫,在这满殿朱紫之中显得格格不入。他面容清癯,肤色是久经风霜的黝黑,双颊凹陷,嘴唇因紧张和寒冷而略显青白。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挺得笔直的脊梁,和那双深陷的眼眸——那里面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悲恸、长途跋涉的疲惫,以及一种近乎执拗的、不惜焚身以火的坚定光芒。他行至御前,依照礼制,撩起那件破旧儒衫的前摆,双膝跪倒在冰凉的金砖地上,以额触地,声音因长途跋涉和内心激荡而沙哑不堪,却依旧努力保持着字句的清晰:

“草民天津卫方杰民,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落针可闻,只有方杰民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轻微可闻。

李自成目光落在下方那卑微却倔强的身影上,放缓了语气,带着一种帝王罕见的平和:“方杰民,起身回话。你有何冤情,尽管道来。朕与诸位卿家在此,自会为你做主。”

方杰民再次叩首,才艰难地直起上身,却依旧跪着。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明显的颤抖,仿佛要将积压在胸中数月之久的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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