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云台烽火录(2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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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跪在伤者身旁,用烧红的匕首小心地灼烫着伤口边缘,以防止溃烂。那年轻义军咬着一截木棍,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却硬是没发出一声惨叫。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焦糊的气味。李大坤的动作因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和体力透支而显得有些僵硬,但他的双手却异常稳定。

他的灵魂来自现代,何曾想过会亲身经历这等冷兵器与早期火器交织、血肉横飞的残酷战场?课堂上的历史记载,化作了眼前真切的痛苦呻吟和生死一线的挣扎。每一次处理伤口,每一次做出战术决策,都让他感到一种超现实的荒诞与沉重。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草药、血腥和焦糊味的空气刺得他喉咙发痒,却也让他更加清醒。“剿抚并用,是他一贯的伎俩,也是他最厉害的地方。”李大坤沉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只是,他这次开出的条件,连画饼充饥都算不上。”他想起之前洪承畴派来的使者,在山下用喇叭向着林中喊话,声音带着诱惑与威胁,许诺只要义军放下武器,剃发归降,朝廷便可既往不咎,甚至还能给予“安插”。

当时,队伍里确实起过一阵小小的骚动。有几个原是活不下去才铤而走险的农民,听闻可以“活命”,眼神中不禁流露出强烈的挣扎与渴望。乱世之中,活下去是最朴素也最强烈的愿望。当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鼓起勇气,向着山下喊话的清军代表颤声问出:“军爷,若我等归降,可能保证我等妻儿老小不饿死?可能允我等像从前一样,入山采集些山货,下河捕些鱼虾,寻条活路?”时,山下却陷入了一片冰冷的沉默。良久,那边才传来支支吾吾、官腔十足的回应:“大清律法森严,野外山林河泽皆乃朝廷所有,岂容私自开采渔猎?尔等需剃发易服,安分守己,做我大清顺民,朝廷自有法度安置……”

“安分守己?顺民?”一个脸上带着麻点、身材粗壮的汉子,名叫孙二麻的,猛地一拳捶在身旁的松树干上,震得松针簌簌落下,“他娘的,不让进山,不让下河,地里的收成十有八九要交上去,这不明摆着要把咱们往死路上逼吗?这顺民做了,也是个饿死的鬼。早死晚死都是死,老子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孙二麻这饱含愤懑的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了看似平静的死水,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许多原本眼神闪烁、内心动摇的人,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甚至燃起一种破釜沉舟的火焰。是啊,投降是死路一条,抗争或许也是死,但后者至少死得有点念想,死得像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还能拉几个鞑子垫背!

金堡布置完陷阱走了回来,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决绝,接口道:“跟这群狼心狗肺的鞑子没什么道理好讲,唯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咱们的地雷、毒弩虽然不多了,但就算只剩下拳头牙齿,也要啃下他们一块肉来。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文人的悲壮与武人的悍勇,这种奇特的混合体,在这个时代显得格外具有感染力。

李大坤此时已为伤员包扎完毕,他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背,然后环视着周围这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或带着伤疤、或沾满尘土的脸庞。他们有被苛捐杂税、贪官污吏逼得走投无路的农民,有因“文字狱”或反抗剃发令而家破人亡的书生士子,有不愿放弃祖传衣冠制式的手工匠人,还有原本在繁华商路上讨生活却被清军劫掠一空、血本无归的行商坐贾。

他们是被这个野蛮时代洪流冲刷到边缘、逼到绝境的缩影,是被迫拿起武器的普通人。他们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李大坤身上,带着依赖、信任,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生存的渴望。

“不能硬拼。”李大坤的声音不高,却像磐石一样,带着一种在绝境中磨练出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洪承畴这次动用的,不仅仅是绿营和汉军旗的人马,还有从江北调来的滑膛炮队,以及那种……新式的、带着尖头的炮弹(他心中清楚,那绝对是张晓宇搞出来的某种早期榴弹或爆破弹),威力太大,射程也远超我们的土炮。我们凭这些简陋的武器,依托这已被摸清地形的紫金山,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洪承畴巴不得我们冲动,正好将我们一网打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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