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东海扬波(2 / 8)
从根本上摧垮我文明根基、断绝我文化传承之浩劫!”
他刻意再次停顿,让“浩劫”二字在空气中震颤。一些年长的、熟读汉籍的大名脸上露出了凝重和思索之色。
“满清者,起于塞外苦寒之地,其俗与我农耕定居之华夏、扶桑,迥然不同,判若云泥。”他的语气带上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警惕,“彼等强推之‘剃发易服’,‘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此等暴政,非止于屈人之身,挫人之志,实欲灭人之魂,毁人之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衣冠上国,礼仪之邦,此乃我辈区别于禽兽、区别于野蛮之标识,是《春秋》大义之所在。清虏所为,正是要强行抹去这标识,毁我衣冠,变我风俗,使我等尽成浑噩顺从、不识廉耻之羔羊!”他的声音激越起来,带着悲愤,“试问,若中华大地尽数沦陷,礼崩乐坏,衣冠扫地,典籍焚毁,圣道不存,贵国千百年来所慕所学之汉家文化,又将依附何处?岂非成了无源之水,终将干涸;无本之木,终将枯萎?彼时,扶桑纵能保全自身,然精神之所依,文化之根源断绝,岂不悲乎?”
他引用了《左传》中的典故,声音沉浑:“《传》有云:‘华夏不振,则四夷交侵,王道微缺。’此非虚言恐吓。今日之清虏,岂止交侵?其志在吞并,在取代,在以其野蛮之道,凌驾于我文明之上。彼等视我诗书礼乐为枷锁,视我仁义道德为迂阔,唯恃强弓劲马,火器毒疫,以杀戮为功,以掠夺为业。若使其奸谋得逞,则自此以后,东亚世界,将再无‘礼仪’二字立锥之地,唯有弱肉强食、强权即公理之丛林法则大行其道。届时,扶桑虽孤悬海外,舟船坚利,又能独善其身多久?唇亡齿寒,户破堂危,此乃古人泣血之明训。今日不助明,他日清虏铁蹄踏海而来,何人又能助日?”
接着,他话锋巧妙一转,开始着力赞扬日本民族的特性,将其与清廷的野蛮残暴形成鲜明对比,试图激发其荣誉感与使命感。“反之,睿涵自踏上贵国疆土以来,所见所闻,感慨良多。见江户城下,秩序井然,町人百姓各安其业;见武士阶层,恪守忠义,秉持勇武。此皆贵国善于学习、精于治理、化外邦之长为己用之明证也。大和民族,素有谦虚好学之品性,向往汉文化之博大精深,更于千年吸收融汇之中,秉持着自身独特之‘义’与‘勇’。”
他刻意放慢语速,强调这两个字:“此‘义’,非仅江湖义气,乃是明辨是非之心,是知善恶、辨华夷、恪守正道之根本;此‘勇’,非是暴虎冯河之匹夫莽勇,乃是坚守信念、不畏强暴、为护国护道而舍生忘死之大勇真正秉承我汉文化精髓者,当知‘仁者无敌’,而非‘强者为尊’;当晓‘协和万邦’,‘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而非‘唯我独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最后加重了语气,目光直视德川家光,几乎是一字一顿,如同锤击金石:“是故,协助天朝,共抗清虏,非仅为恤邻之义,非仅为互利之策,实乃护卫我东方共有之文明灯塔不致熄灭,彰显贵国千百年来所慕之礼义廉耻仍存于世,印证大和民族之‘义’与‘勇’不负其名。若……若与清虏沆瀣一气,或作壁上观,纵可得一时之苟安,些许之实利,然则,于煌煌青史之上,将如何书写?于后世子孙面前,将有何颜面?望将军殿下、天皇陛下,及诸位明察秋毫、洞悉古今之大人,三思!再三思!做出一个不负历史,不负文明,亦不负贵国万世基业之抉择!”
戚睿涵的话语如金石落地,余音绕梁,在寂静到极致的大厅中激起了无形的、却足以撼动心灵的波澜。他没有声嘶力竭,但每一句话都蕴含着深沉的力量、清晰的逻辑和炽热的情感,将抗清的意义从单纯的国家争斗、王朝兴替,硬生生提升到了关乎整个东亚文明存续的层面。许多原本持中立或反对意见的大名和老中,如保科正之、酒井忠知等人,此刻也不禁面露沉思,时而蹙眉,时而颔首,与身旁之人低语交换着看法。戚睿涵所指出的文明断层危机,深深触动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文化认同感和作为“小中华”的自诩。
一位年迈的、须发皆白的老中堀田正盛颤巍巍地扶着身前的小案几,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明使阁下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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