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钢铁洪流下的扬州(6 / 6)
同蜿蜒的长龙,消失在通往南方、被暮色笼罩的道路上,城内的抵抗枪炮声也渐渐稀疏,才在最后一批亲兵的死命护卫下,含着热泪,一步三回头地撤下了那片他誓死守卫、如今却不得不放弃的燃烧城楼。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阶梯,而是万千将士的英魂和扬州百姓的期望。
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被地平线吞噬,天空被染成一片凄艳而绝望的血红时,扬州,这座坚守了七日、让不可一世的清军付出了惨重代价的江南重镇,最终还是落入了清军之手。清军的织金龙纛和各色旗幡,插上了残破不堪、仍在冒烟的城头,八旗士兵的欢呼声、各种腔调的狂叫怪笑声在废墟上空回荡,与城中尚未停歇的零星抵抗声、百姓的哭泣声形成了刺耳的对比。
清豫亲王多铎,在一众甲胄鲜明、骄横跋扈的将领簇拥下,骑在一匹神骏的高头大马上,从被炸得如同怪兽巨口的城门缓缓进入扬州。马蹄踩在尚有余温的瓦砾和尚未凝固的血泊中,发出“嗒嗒”的闷响。他看着街道两旁仍在噼啪燃烧的房屋,以及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和层层叠叠、姿态各异的双方士兵遗体,脸上并没有多少攻克坚城的喜悦,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疲惫。明军,尤其是史可法所部的抵抗意志之顽强,超出了他的预料。那些穿着怪异白色防护服、戴着鸟喙面具的士兵所展现出的韧性和针对性防御,更让他对南明残余势力的潜力产生了新的评估。虽然拿下了扬州,但很显然,南明并未失去全部抵抗力,那个能制造出“驱鬼罩”和一定程度上对抗瘟疫的人,以及能组织起如此有序撤退的史可法,依然是心腹之患。他的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街道,眼神深邃,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不久,几路探马接连传来急报:
“报,王爷,滁州捷报,我军已攻克滁州,守将潜逃!”
“报,庐州捷报,庐州知府率军民撤退,庐州既已攻克!”
“报,德安方向捷报,德安府已被我军拿下!”
淮扬防线的几个核心要点,在数日内相继陷落。消息传到暂时在城南二十里外一处隐蔽林地安顿下来的史可法、戚睿涵、董小倩以及刘肇基、任民育等人耳中,气氛顿时变得更加沉重,如同被一块寒冰冻结。扬州虽暂时撤离,保全了部分有生力量和大量百姓,避免了全军覆没和最坏情况的屠城,但淮扬防线的彻底崩溃,意味着南京以北的门户已然洞开,无险可守。清军挟大胜之威,其兵锋,下一步将毫无疑问地直指大明眼下真正的心脏——京师南京。每个人的心头都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夜色彻底笼罩了大地,残月无光,星子稀疏。撤退的队伍在沉默和压抑的抽泣声中,继续向南艰难行进。队伍中,士兵垂头丧气,百姓满面悲戚,伤员的呻吟声时断时续。身后,扬州城的火光并未熄灭,反而因为清军的入城和可能的抢掠、纵火,燃烧得更加猛烈,将北方的天际映照得一片持续不散的、令人心悸的暗红,仿佛一块巨大无比的、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烙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和这个时代的记忆里。
戚睿涵搀扶着一个腿部受伤的士兵,回头望了一眼那一片象征沦陷与毁灭的血红天空,紧紧握住了拳,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却远不及心中的万一。张晓宇带来的科技优势,如同一个不断扩大的、冰冷的钢铁阴影,沉重地笼罩着他。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不仅仅来自于战争的残酷,更来自于那种知识被滥用、历史可能被彻底扭曲的恐惧。
扬州的失守,仅仅是个开始,是这股历史洪流冲击下的第一个显着标志。戚睿涵知道,更艰难、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南京城内的党争倾轧、弘光皇帝的昏聩、各路军阀的拥兵自重……内忧外患,如重重迷雾。
而他们这几个意外的闯入者,必须在这看似无可阻挡的钢铁洪流与历史惯性的夹缝中,寻找到那一丝或许存在、或许根本不存在的逆转曙光。前路漫漫,黑夜正长。他抬头望向南方漆黑的夜空,那里,南京的方向,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更加严峻的考验和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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