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晶芒破疫(4 / 6)
思冥想的方以智,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地阐述了他的新想法:暂时放弃追求那个可灵活调节但稳定性始终无法解决的复杂支架,转而先尝试制作一个简单的、固定倍数的镜筒。集中所有精力,从打磨废弃的镜片中,挑选出两片曲率最佳、最能匹配的透镜,一作物镜,一作目镜,然后将它们精确地、牢固地固定在一个加工精密的黄铜管的两端,确保光路能笔直、稳定地通过,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晃动和偏移。
方向一旦明确,并且回归到相对简单的结构,进展似乎立刻顺畅了些。匠人们重新燃起希望,从堆积如山的废弃镜片和半成品中,借助方以智改进后的简易光具座,进行精心的筛选和配对。
方以智则伏案疾书,重新设计了一个双层嵌套的黄铜圆筒。外筒稍粗,内壁车磨得光滑如镜;内筒稍细,外壁也同样精细加工,以确保两者套合时既能滑动调节焦距(这是保留的简易调节功能),又能紧密贴合,无明显晃动。镜片将被小心地用特制的、透明度极高的树胶(方以智从古籍中找到配方,由一位老药师精心调配)固定在铜筒两端经过精心车削的环形凹槽内,确保光轴一致。整个组装过程,在方以智的要求下,移至一间刚刚彻底清扫过、尽可能无尘的静室进行,所有人进入前需净手,动作轻柔,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生怕扬起的微尘影响胶体固化或污染镜片。
这已经是第五十三次尝试了。之前的五十二次,或因镜片配对看似完美实则仍有细微偏差,或因固定时胶体涂抹不均产生细微应力导致镜片形变,或因树胶本身纯度不够含有杂质影响透光,均告失败。工坊角落里堆积的废弃零件和不合格镜片几乎无处下脚,记录着每一次失败原因、日期和改进设想的手稿也积累了厚厚一沓,如同一位沉默而沉重的见证者。
这一次,气氛格外的凝重。连平日里最为活泼、负责跑腿送饭的小沙弥,捧着素斋托盘进来时,都下意识地踮着脚尖,屏住呼吸,将碗筷轻轻放下后便飞快地退了出去,不敢弄出丝毫声响。戚睿涵、方以智,以及那三位坚持到最后、眼圈泛红却目光专注的老匠人,紧紧围在临时搭建的、铺着洁净白布的工作台前,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不过一掌长短、闪烁着暗黄色沉稳光泽的黄铜镜筒上。它静静地躺在白布上,造型古朴而简洁,却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希望与重量。
方以智用一块最柔软的上好丝绸,如同对待绝世珍宝般,仔细地、反复地擦拭着镜筒的外壁,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初生婴儿的肌肤。他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黄铜那微凉的质感与精密加工带来的顺滑。戚睿涵则在一旁,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片提前清洗打磨好的、薄如蝉翼的透明琉璃片(这是玻璃匠人最新的成果),用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从李大坤昨夜紧急送来的、取自南京城内一处爆发疫情坊区的污水样本中,沾取了一小滴浑浊的液体,轻轻涂抹在琉璃片上,并用另一片更小的琉璃片极其谨慎地盖上,制成了一片简陋的“临时装片”。他知道,这片薄薄的琉璃片上,可能承载着无数关乎生死的秘密。
方以智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满室的紧张都吸入肺中,再缓缓吐出。他拿起那枚沉甸甸的镜筒,走到窗边光线最明亮处,用微微颤抖的手,将目镜一端凑到自己的右眼前,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拿着那片承载着未知的装片,将其对准了物镜的下方。
室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剩下窗外庭院中,几声不知愁的雀鸟在雨后天晴的湿漉枝头间清脆的鸣叫,以及众人压抑着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戚睿涵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得如同擂鼓,紧紧盯着方以智侧脸上每一丝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仿佛想从中提前读出命运的判决。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方以智维持着那个弯腰弓背的观察姿势,一动不动,如同化为一尊雕塑。起初,他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地、极其缓慢地移动着装片或微微调节着镜筒与装片之间的距离,寻找着那个传说中的焦点。
渐渐地,随着他手指极其细微的调整,那紧蹙的眉头一点点地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前所未有的专注,仿佛整个人的神魂都被吸入了那小小的镜筒之中。紧接着,他的瞳孔猛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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