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金陵堂前铁骨铮(4 / 8)
西战事不利的各种流言早已不胫而走,版本各异,细节不同,但矛头大多指向了“骄纵不驯”、“不听调遣”的关宁军和“先降流寇,再附南明”、身份尴尬的吴三桂。显然,舆论的高地,已被阮大铖等人有意无意地引导和占据。
戚睿涵将这些细微之处一一瞧在眼里,心中忧虑更甚。他注意到,有些酒馆茶肆中,甚至有人暗中散布谣言,说吴三桂早有异心,与北边暗通款曲。他将这些情况告知吴三桂,吴三桂只是冷哼一声,眼神更加阴郁,却并未多言,只是赶路的速度,似乎又加快了几分。董小倩则更加警惕,夜晚宿营时,亲自安排岗哨,几乎不曾安眠,确保了旅途未曾发生任何意外。
终于,在冬日的薄暮中,南京城那巍峨雄浑、饱经风霜的城墙,如同一条灰色的巨蟒,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这座曾经的陪都,如今的弘光朝廷中心,依旧维持着一派虚浮的繁华景象。秦淮河上画舫如织,灯火初上,丝竹管弦之声隐隐传来,歌女娇柔的唱腔混杂着酒客的喧哗,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仿佛北方的烽火连天、山西的血流成河、中原的生灵涂炭,都与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毫无关系。然而,城门口森严的盘查,守军脸上紧张疲惫的神情,以及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脂粉香、酒气和某种隐约焦灼的气息,却又无声地揭示着这繁华表象下的脆弱与不安。
吴三桂一行被安置在城西的一处驿馆,并未得到立即召见。这种刻意的冷遇,更像是一种心理上的压迫和试探。等待的几日,漫长而煎熬。除了路振飞派人暗中递来消息,表示他已抵京,愿在庭上全力作证,并提醒他们小心阮大铖等人可能在庭外耍弄手段外,再无其他动静。吴三桂每日在院中练武,以消耗内心的焦躁;戚睿涵则反复默记准备好的材料;董小倩倚窗而立,观察着驿馆外的动静,如同一只警惕的猎鹰。
审判之日,终于在一片阴霾的清晨到来。
地点设在内阁所在的文渊阁偏殿。这里不似正式朝堂奉天殿那般开阔恢宏,却更显威严肃穆,带着一种决定生杀予夺的压抑感。殿内光线有些昏暗,高大的梁柱投下沉重的阴影,仿佛蛰伏的巨兽。空气中弥漫着陈年书卷和檀香混合的气息,却压不住那无形的紧张。
正前方设着三张公案,端坐着本次主审的三位大员:首辅马士英居中,他面色沉静,眼神内敛,手指偶尔轻轻敲击桌面,看不出喜怒;兵部尚书史可法坐于左侧,他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眼神却清澈而坚定;户部尚书朱大典坐于右侧,他大多时间低垂着眼睑,仿佛在研究案上的卷宗,显得颇为低调。
两侧侍立着锦衣卫力士,一个个身材魁梧,面无表情,手持水火廷杖,如同泥塑木雕,却散发着凛然的杀气。后排则肃立着众多身着各色品级官服的文武官员,一个个屏息凝神,殿内鸦雀无声,唯有众人轻微的呼吸声和烛火偶尔的噼啪声,落针可闻。
吴三桂身着侯爵常服,虽经风霜奔波,但腰杆挺得笔直,如同雪压不弯的青松,他面色沉毅,大步走入殿中,向三位主审官行了臣子之礼,然后昂然立于殿中。戚睿涵和董小倩作为随员,被允许站在殿门内侧旁听。戚睿涵迅速扫视全场,看到了站在文官队列前排,面色沉毅、对他微微颔首示意的路振飞,也看到了坐在后方珠帘之后,那道模糊的、微胖的黄色身影——弘光帝朱由崧正在亲自听审。而在另一侧,他看到了阮大铖、田仰、左良玉三人。阮大铖眼神闪烁,带着一丝阴冷;田仰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左良玉则老神在在,仿佛事不关己。
马士英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威势:“平西侯,今日召你前来,是为查证山西潞安、大同、泽州一线战事失利之缘由。陛下与朝廷对此极为关切,北疆安危,系于此审。你且将战事经过,如实道来,不得有丝毫隐瞒。”
吴三桂拱手,声音洪亮而稳定,开始叙述。他从接到朝廷命令,率关宁军主力北上山西驻防讲起,讲到如何与阮大铖、田仰、左良玉约定相互策应、互为犄角,如何在大同城下与清军爱星阿部激战,挫其锋芒,如何通过侦骑和情报,敏锐识破清军主力绕道,其真正意图在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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