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孤城浴血(7 / 8)
一个人的身体和心灵。
吴襄在周抛的搀扶下,一步步巡视着饱经战火摧残、几乎认不出原貌的城墙。老将军的步履有些蹒跚,甲胄下的内衬早已被汗水与血水浸透。他看着眼前这些浑身浴血、满面烟尘、带着倦容却眼神深处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士兵,看着城下那堆积如山、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敌军尸体,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只有无比的沉重、悲悯与更加坚定的决绝。
他走到一处被巨石砸塌、刚刚用尸体和沙袋勉强填上的缺口前,望着远方清军大营再次升起的、比昨夜更加密集的炊烟,那里似乎正在杀猪宰羊,犒劳军队,准备着下一轮更加疯狂的进攻。夜风渐起,带来隐约的、苍凉而肃杀的胡笳之声,如同为逝者招魂。
周抛的声音在一旁低沉地响起,带着嘶哑和疲惫:“大帅,初步清点,今日我军阵亡逾八百,重伤失去战力者约三百,轻伤几乎人人带伤……箭矢消耗超过七成,火炮炸膛三门,其余火炮子药也仅够明日半日之用……清军损失,估计在我三倍以上,但……他们兵力雄厚,明日,恐怕攻势会比今日更加猛烈,更加不计代价。”
吴襄沉默了片刻,布满皱纹与血污的脸上,在血色夕阳的映照下,更显出一种岩石般的刚毅与沧桑。他缓缓开口,声音因长时间的呐喊而沙哑不堪,却如同磐石般,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一个竖耳倾听的士兵耳中:“鞑子势大,兵多将广,我早已料到。今日能守住,靠的是陛下洪福,靠的是朝廷运筹,但更重要的,是靠在场的每一位将士用命。是靠我华夏儿郎,这宁折不弯、不屈不挠之魂!”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温暖的烛火,缓缓扫过一张张或年轻稚嫩、或饱经风霜、或伤痕累累的脸庞,仿佛要将每一张面孔都刻在心里。他继续说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明日,或许后日,这座城,可能会被攻破。我们这些人,可能会死,会埋骨于此。”人群中响起细微的抽气声,但没有人退缩,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
“但是,”吴襄的声音猛然提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只要我们在此多坚守一日,便能为我大顺、大明联军在后方的布防,多争取一日宝贵的时间,便能多消耗一分鞑子的锐气与兵力,便能多杀几个祸乱天下、屠戮百姓的鞑子汉奸。纵然明日城破身死,我等之精神,亦将长存。这天地间的浩然正气,亦将因我等之血,而更加昭彰于世间。历史,会记住这一天,记住这座城,记住你们——每一个没有在胡虏面前低头的好汉!”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弯下早已酸痛的腰,从地上,从血泊与泥泞中,捡起一面被箭矢射穿了无数孔洞、被硝烟熏得黢黑、边缘已被撕裂、并且沾染了大片暗褐色血污的明军战旗。他用手,仔细地、郑重地拂去旗面上的尘土,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牢牢地、笔直地,重新插在了那处残破的、用血肉临时填补的垛口之上。
那面残破不堪的战旗,在带着浓烈血腥气的晚风中,顽强地、猎猎地飘扬着,如同这座千疮百孔却始终不屈的孤城那永不弯曲的脊梁。如同这些即将走向生命终点却依旧信念不灭的战士们,那高昂的头颅。
夜色,如同墨汁般,再次浓重地降临,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太原城内外,除了巡逻队手中那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没的火把,以及远处清军营地里偶尔传来的战马嘶鸣,再次陷入了一种大战之后特有的宁静。
在这无边无际的沉寂与黑暗之下,是暗流涌动的凛冽杀机,是双方都在舔舐伤口、积蓄力量,是即将到来的、更加残酷暴烈的风暴的前奏。
吴襄没有离开城墙。他拒绝了周抛让他下去休息的请求,依旧站在北门城头,身影如同铁铸,几乎与脚下这座饱经沧桑的古城墙融为一体。他那双看透了六十载风云变幻的眼睛,穿透沉沉的夜幕,望向东南方向——那是西京,是儿子吴三桂所在的方向。他的目光中,有牵挂,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了无遗憾的平静,与以身许国的坦然。
他知道,最严峻的考验,真正的炼狱,才刚刚开始。而他,和他身后这数千慷慨悲歌之士,已做好准备,用生命和鲜血,书写这乱世之中,最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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