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鹊音初啼梅绽时(3 / 6)
绛紫棉袄裙,外面罩了件深栗色兔绒夹棉比甲,挽着朴素的圆髻,鬓边只簪了一根打磨温润的荆木簪。她未带仆从,只臂弯里挎着一只蒙了靛蓝印花布盖的细篾篮子,步履略快,脸上却凝着一层强压下的慎重与隐约的喜气,呼吸在冷空气里凝成小团白雾。
早已候在穿堂的柳夫人一看见她进院,脸上便绽出真心实意的笑,紧步迎了上来,不等何氏见礼便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亲家母可算是来了!前头风大,快随我往暖阁里去!”
没有喧嚣锣鼓,没有挑红挂彩的聘礼担子。一切静悄悄。暖阁烧了地龙,暖融融裹着檀香气。两个妇人挨着临窗大炕坐了,炕桌上只几碟松子糖、云片糕和一壶新沸的龙井。
何氏略有些局促地将手中那靛蓝花布盖头的篮子置于炕几上,动作间带出几分郑重。
“咱们两家原就熟稔,”何氏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这屋里的暖香,却字字清晰,“墨书那孩子的心思,我同他爹都看在眼里。这些年亏得你家姑娘有这份诚心等着……”
她从篮子里取出三样东西,一样样摆在柳夫人面前。
一纸薄薄的红笺庚帖,墨迹簇新;一封方方正正的大红礼书,沉甸甸压手;一只毫不起眼的红木扁盒,只有巴掌大,盒面素净无纹,只四角镶了极细的磨圆铜边。
柳夫人目光落在庚帖上“陈墨书”三字上,唇角便抑不住地上扬。她拈起礼书,翻开略扫了一眼,那上面的措辞显然也请人斟酌过,行文朴实无华,既无浮夸之词,亦无世家结亲惯有的虚文赘述。那压手的分量,是实打实的金银定数。
待何氏小心翼翼地打开那扁盒的小搭扣——
柳夫人拈着礼书的手指顿住了。
扁盒里没有赤金沉甸的头面首饰,没有霞光刺目的珠玉奇珍,唯有一块寸许见方的水青色软缎内衬上,静静躺着一片杏叶般大小、薄如蝉翼的物事。竟是一片已干透塑形、玉雕也难及其灵秀的天然……灵芝?只是那芝肉极薄,几近透明,边缘一圈细细的微棕,芝盖上竟天然纹出一圈圈极清晰的同心纹路,中心一点色泽极润的深紫,如同凝结的霜露。
“墨书年前跟师父在湖州深山里采药,偶然得着这块‘同心紫芝’,”何氏的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微颤,指尖小心地虚点着那盒中之物,又忙掏出袖中一封折叠整齐的素笺,“这是他亲手描下的样式,”她展开素笺,娟秀工整的字迹上果然绘着一株缠枝并蒂莲,莲蕊处一点金粉勾描,“说这芝……天生此纹,暗合吉兆。”
柳夫人望着那灵芝上天然生成的细细同心圆纹,再看着素笺上儿子亲手绘下的并蒂莲样,心中最后一丝因陈家清贫而起的顾虑彻底化作乌有,只剩下沉甸甸的暖意。她猛地反握住何氏的手,眼底也浮上水光:
“好!好一个同心!这孩子……有心了!”她声音微哽,“这礼,比金子都重!”
何氏眼中一直强忍的泪终于滚了下来,哽咽着说不出话,只重重点头。
一切繁文缛节都似被这陋室暖阁里的两颗做母亲的心化去。两个妇人头凑在一处,对着墨书的庚帖和那张并蒂莲花样,低声细语。婚期最终圈定在红纸的一角:崇祯六年元月十八。
窗外冬日迟迟,檐头冰棱化出一滴水珠,映着屋内炕几上那奇异的同心紫芝,光芒流转不定。
“小姐您快些!”碧荷的声音又脆又急,像蹦跳的石子打在石阶上,“陈少爷还在茶楼雅间候着呢!”她端着热气腾腾的红枣姜汤罐子,罐耳上垫了厚厚棉布套,小心翼翼穿过铺了红氆氇的回廊,小步紧趋着前面的人影。
柳如眉身上簇新的雪青色撒金海棠纹掐腰夹袄,配着同色马面裙,行走间裙裾轻摆,金线绣的海棠在冬日微弱的阳光下浮动暗芒,鬓边那枚银钗上的桃蕊一点金箔跳跃着细碎的光芒。她步履微快,唇边噙着一抹怎么也压不下去的浅笑,目光清亮如含春水,连日来的郁气一扫而空。
今日是两家正式议婚后的第三天,陈墨书约她在镇上新开的茶楼“碧螺春坞”相见。婚期落定,心头巨石已去,那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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