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东归福宁,心萦明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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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初遇在苏州,那时她已是惊弓之鸟,国破家亡,兄长蒙难,自己如同飘萍,不知归宿何方。是他,那个当时还只是“赵参将”的年轻将领,接纳了来历不明的她。他看她的眼神里有探究,有怜悯,却唯独没有轻视与贪婪。她不敢透露身份,那“弘光帝之妹”的名头,是催命符,也是千斤重担。

一路南逃,从苏州到嘉定,再到这闽北山海。她亲眼见他于乱军中挥刀断后,血染征袍依旧眼神锐利;亲耳听他在军议上剖析局势,言语间是远超年龄的沉稳与睿智。他并非一味莽撞的武夫,也非空谈道德的文人,他心中有沟壑,眼里有苍生。记得在来福宁的崎岖山道上,他与她并行过一段,谈及“士农工商都是国家根本”之策,那番不同于寻常将领的高论,让她第一次觉得,这破碎的山河,或许真有重光之望。

后来,他给了她那些“材料”。天工开物般的奇思妙想,什么“蒸汽之力”、“元素周期”,什么“力学杠杆”……都是她自幼诵读的诗书经义里从未有过的东西。他说要教给孩子们,说那是未来的希望。她起初不解,渐渐却沉迷其中,那是一个全新的、充满规律与可能的世界,而打开这扇门的人,是他。他的胸怀,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广阔。

黄蜚来替他说媒时,她的心跳得那样厉害。国破亡,那时候举目无亲。认黄老将军作义父。义父说,他早有此意,只是恐唐突了她。她……她几乎是立刻就点了头,脸上烧得厉害。哪里会唐突呢?在无数个颠沛流离的日夜后,是他给了她一方安稳的天地,给了她重新相信未来的勇气。他斩杀田雄,虽是为公义,可她心底何尝没有一丝私人的快慰?那田雄,亦是参与迫害她兄长的帮凶之一……他替她,也算是间接报了一部分血海深仇。

自他领兵在外,这书信便成了她最大的慰藉。他的信,起初多是谈军务,问民生,后来,字里行间渐渐多了些不一样的意味。一句“福宁诸事,劳你与黄老分忧,甚念”,一句“春寒料峭,望自珍重,待她归来”,甚至只是信末一句简单的“晏珠亲启”,都能让她捧着信笺,反复摩挲,心湖泛起层层涟漪,整夜难以安眠。

今年方二十,若在承平年代,或许已在父兄安排下,嫁入某个勋贵府邸,过着相夫教子、波澜不惊的生活。可命运弄人,她经历了最残酷的家变——父皇在闯军入京后罹难,死状凄惨(想到此,心仍如刀绞),兄长弘光帝被掳北去,最终亦遭毒手。这血海深仇,这国仇家恨,几乎将她压垮。是他,赵高翔,像一道撕裂黑暗的光,不仅给了她庇护,更让她看到了复仇与复兴的火种。

理性告诉她,身为朱明皇族最后的血脉之一(至少是公开已知的),她的婚姻不该全然由心,当以大局为重。可感性地,她无法控制地被他吸引,为他牵挂。他的勇武,他的睿智,他那些看似离经叛道却蕴含至理的想法,他偶尔在信中流露出的、与战场上截然不同的温和关切……都像一点点星火,汇聚成燎原之势,点燃了她这颗在冰封中沉寂太久的心。

不知道他在军中,可还安好?伤势是否痊愈?可有……如她念他这般,偶尔想起她?

收起信笺,她走到窗边,望着西北方向,那是他征战的地方。海风吹动她的发丝,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心头的温热。高翔,愿你早日凯旋。这福宁的月,闽地的风,还有……她,都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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