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齐宫血宴(2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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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短、清晰却斩钉截铁,像冰冷的矛头撞击在寒雾之上:“蛰伏,以待风雷。”

同一片寒冬的大幕刚刚落下帷幕,暖意似乎已在新生的枝叶间脉动,但齐国的庙堂之上,却依然笼罩着一种透骨的冰寒。宫廷的廊柱间还残留着为景公举哀的素白纱帷,它们无力地垂挂着,如垂死的蛱蝶翅膀,在穿堂而过的微风里偶尔抽搐般颤动一下。

田乞的身影出现在高昭子府邸那象征无上威仪、纹饰繁复的驷马轺车旁。清晨的阳光穿过宫墙的重重飞檐,恰好刺破缭绕在王都上空的薄薄春雾,将沉重的青铜车辕映照出冷兵器般的光泽。高昭子有些意外地看到这位分量不轻的世卿大员快步走来,躬身欲替自己掀开车帷。

“田卿?”高昭子声音里带着一丝尚未睡醒的沙哑和不解。

田乞抬起他那张深刻着世事沧桑的脸,沟壑纵横之间此刻盛满了低眉顺眼的谦卑,他微微一顿,才恭敬应道:“国事艰难,相国忧劳,乞力虽薄,愿为长者扶轭,聊表寸心。”他的动作无比自然,掀开车帷,做出一个极为恭谨的“请”的姿态,仿佛服侍高昭子安坐是他此刻最大的荣光与责任。

车轮碾过宫廷平坦而冰冷的石板甬道,发出一种不疾不徐、几乎催人入眠的单调声响。车厢狭小的空间里,昂贵的龙涎香混合着皮革特有的气息在流荡。

“国事维艰啊,”田乞的声音压得低沉而隐秘,如同耳语,恰能被闭目养神的高昭子清晰听闻,“彼时群臣对主上年幼,本多疑虑踌躇……幸有高子力挽狂澜,执掌中枢,与国子共襄国政,方使乾坤得定。此实社稷之幸!”他话锋一转,如同锋刃极其自然地转向最柔软的丝帛,“然则……如今主上,毕竟年幼蒙昧,于外臣之心意体察不清。主上对二位相国倚重甚深,言听计从,此等荣宠,自然引起朝下诸大夫……人人皆惧。高位之下,岂有完卵?田某斗胆妄测,其中恐有不安本分者,私下怨诽聚集……未必不生悖乱之心。”他极小心地停顿,似乎在察看对方反应,又似在斟酌最恰当的词句,让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重的分量敲打在听者心上,“防患未然,二位相国须时时警醒!若有半点闪失,田某万死何惜?”话至末尾,已是情动于衷般的微微颤抖,充满了为君担忧的赤诚。

高昭子双目闭着,靠在那里仿佛泥塑木雕,只是他搭在锦垫上的那只保养得极好的手,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指关节微微收紧了一些。车轮在漫长宫道上规律的滚动声,仿佛成了这低语唯一的背景和注脚。车行不止,如此“巧合”的相伴与耳语,在每一个需要示人以“和衷共济”的朝会清晨反复上演。田乞甚至不顾身份,有时屈身步行跟随在高、国二相步辇一侧,脸上始终是那份如同青铜器纹饰般深刻固定的恭顺与忠诚。

另一方面,在那些地位略次、心怀各异的大夫私宅那布满树影、异常幽静的密室深处,田乞的脸上换了一种面具。那是洞察一切、忧虑万状的长者面具。

“暗流汹涌啊!”田乞重重叹息,眼角的纹路刻满了无尽忧虑,目光扫过在座几位眉头紧蹙的大夫,“高子权重威烈,其心深不可测。如今国中大事尽操其手,诸卿处境,岂非刀尖行走?今日他对诸位尚存三分客套,可一旦察觉诸位有丝毫悖逆于他之意……”他极缓地摇头,那停顿如同钝刀子割在紧张的神经上,让昏暗室内的空气骤然凝结成冰,“雷霆之怒降下时,谁能全身而退?”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与其坐待刀斧临头,莫如……”

这幽暗的密室内,死寂沉沉。唯有一盏豆苗大小的油灯在静默中不时轻轻炸响一下,微弱的光芒时明时暗,正好映照着围坐的几位大夫脸上凝重、苍白,乃至惊惧的神情,汗珠沿着鬓角滑落,无声地渗入深色的锦袍。灯焰每一次不祥的跳动,都仿佛重重敲击在他们紧绷的心弦上。田乞低沉的威胁——那句未能言尽却比任何利刃都更锋利的暗示,在每一个听者惊惧的眼眸深处投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空气仿佛也凝固了,弥漫着硝烟般的危险气息。

六月的临淄,连一丝风都没有。蝉鸣在茂密的宫廷林木间拖出冗长而令人烦躁的嘶叫,声音一波波震荡着滚烫的空气。

“事到临头!诸位尚在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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