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暗涌长歌(7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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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仪之邦,岂能效市贾小人,坐忘恩义?坐视故交于水火煎熬之中?”他再次微微躬身,态度恭谨得无可挑剔,每个姿势都符合礼仪最严格的标准,“臣田乞,斗胆冒死直谏!恳请君上恩施四海,急施援手!发粮运草,以助其坚守!使天下人皆知我齐国之义,不教天下人笑我大国无行!”

这番话如同在凝固的时间河流里投下一块巨大的记忆之碑。齐景公那布满深壑褶皱和褐色老年斑的脸上,确凿地掠过一丝清晰的追忆微澜。那些艰难的时日!栾施、高强叛军围困宫门,刀光几乎映红了半个临淄的夜晚!正是那些从晋国、从范氏、中行氏势力范围秘密渗透而来的宝贵粮车,在某个绝望的深夜抵达城下,才让岌岌可危的宫墙支撑到了黎明,也才让当时还是储君的他免于死于乱兵。那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几乎是他生命中最深的痕迹之一。他那原本因衰老而浑浊动摇的眼神,此刻竟被这遥远的感激之情注入了几分迟暮的光亮。

“这……”国惠子脸色急变,欲开口再谏。

“田卿所言……”齐景公抬了抬手,干瘦的手指在空气中虚按一下,打断了国惠子酝酿中的谏言,也压下了大殿中所有低微的议论。他的声音显得更加嘶哑苍老,揉着自己太阳穴,仿佛要揉碎那无休止涌来的沉重政务带来的疲惫,“确是正理。昔日之恩,如同再造…我齐大国,岂能负人于水火?”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种欲抛开所有烦扰的无力,“寡人心意已决。此事……便交由田卿全权处置!拨付…拨付其所需粮草,速速发运至晋!沿途若有敢阻挠者…定斩不饶!”最后一句话竟带上了一丝难得的决断,仿佛要用这迟来的慷慨来冲淡一生的某种亏欠。

“臣田乞!谢君上浩荡隆恩!定不负君命!”田乞深深地伏拜下去,额头重重地触及冰冷的殿砖,姿态恭顺如最虔诚的子民。在他伏地的巨大阴影中,无人看见一丝冰冷彻骨的、如同潜龙睁开初醒之目的微笑,悄然在那恭敬无比的表象边缘一闪而逝,快得如同殿柱间掠过的穿堂冷风。

沉重的青旗在初冬的寒风中骤然竖起,如同醒目的标靶。临淄城外的高岗上,枯草在凛冽的西风中疯狂伏低。田乞一身深衣,腰悬佩剑,外罩象征着使节权威的狐裘大氅。猎猎寒风鼓荡起他的衣袂,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身后,数量惊人的运粮牛车和驮马排成的长龙,吱吱扭扭地碾过坚硬的冻土古道,沉重的木轮和马蹄声混杂成一片沉闷的雷音,在荒野中传出很远。满载粮草的车辙深深陷进冻土,留下清晰无比、如同刻在齐晋版图上的烙印。

两名形容狼狈但此刻眼中重新燃起绝处逢生火花的范、中行氏特使,几步抢到田乞面前,在冰冷的土石地上推金山倒玉柱般拜倒下去,头磕得砰砰作响,额头瞬间沾满了泥灰:“田……田大夫高义!倾国之义!二氏存亡一线,全赖齐国今日活命大恩!我等……铭感五内,永世不忘!”声音因激动和寒风而颤抖变形。

田乞只是微微抬起右手,虚扶一下,动作带着恰到好处的矜持。他的目光越过来使涕泪横流的脸,投向西方天际那片被铅灰色云层遮蔽、属于晋国诸侯内乱的血与火焦灼之地。“存亡续绝之际,友邦更需同心戮力,砥砺相助。”他声音不高,却异常沉定,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笃定力量,目光带着深远的期许与不容置疑的力量落在两人身上,“贵方族君既与齐国结下此等共度患难的铁石恩义,我田氏一族与二位贤大夫,自今日始,已是唇齿,已为骨肉!”话语如铁汁浇铸,带着沉重的分量轻轻飘落,无形地套牢了对面那颗在血火中煎熬的心。“他日贵方若有难处,需助力之处……”他刻意略作停顿,迎着使者骤然亮起的目光,清晰地加重了每一个字的咬音:“田氏倾尽所有!举族之力!必再赴晋地,为君荡平前路!再续金兰!”每一个许诺都斩钉截铁,如同刀刻在石。

使者浑身剧震,泪水更加汹涌,重重叩首,额头沾染了更多冰凉的泥土与碎石子。辎车长龙轰鸣着,驮着生存的希望与更深的盟约,驶向西方战火缭绕的地平线,也驶向田乞布设于千里之外的庞大棋局。此刻他独立高岗、目送粮车远行的身影,在浩荡风尘与无边车队的映衬下,显得既渺小如尘埃又庞然如即将搅动整个天下的巨擘——那是一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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