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暗涌长歌(6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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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地的暖意潜流,早已在其根基之下盘根错节!晋卿……叔向公!”他猛地抬眸,眼中血丝密布,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最后一丝回光返照般的厉色,“吾心所忧如灼火焚心!齐国八百年姜姓社稷,终将不保!国祚……必易姓于田氏之手!”

最后一字出口,晏婴胸腔中那积郁许久的、支撑着他长途跋涉而来倾吐肺腑的那口气骤然泄去。他的声音瞬间低沉下去,直至化为一声耗尽所有心力、坠入万古冰窟般的深长叹息。他疲惫地闭上眼,沉重的眼皮似乎承担着整个倾塌王朝的碎石尘埃重量,簌簌落下尘埃般的灰烬感笼罩全身,身形几乎在软席上坍陷下去。

叔向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良久,未曾再饮一口,酒液的温泽在指尖彻底冰凉。炉中的炭火依旧毕剥跳跃着,明灭不定,室内摇曳不定的光影将两人凝固的身影拉扯、变形、扭曲投射在墙壁上。在这被摇曳光影彻底覆盖的无边寂静里,晏婴这跨越千里风尘带来的亡国预言,如同青铜编钟敲响的最后一声绝响,带着整个时代轰然倾颓的寒意,冰冷地凝固在晋国深秋这间驿馆内室的每一个角落,融入了窗外那万古不息的风吼声中。

一封被汗水、尘土和驿骑鲜血浸染的紧急泥封战报,在齐宫空旷冰冷的殿堂中“啪”地一声,被粗暴撕裂开来。殿内气氛骤然一窒,如同被投入冰窖。那从晋境千里驰援、面容枯槁、嗓子嘶哑如砂纸摩擦的信使,匍匐在地,发出刮擦铜鼎般的恐怖声音:“晋……晋国急报!范氏、中行氏自河内举兵叛君!倚城郭深垒据守!晋侯正督……督三军锐卒,日!夜!猛攻!……二族危在旦夕!”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他撕裂的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一股无形的、如同北极寒风般的森冷寒意刹那间在殿内弥散开来,冻结了空气,也冻结了所有重臣的表情。上大夫国惠子与高昭子站在殿前,相顾愕然,眼神凝重,喉间滚过无声的猜测与强烈抵触的暗流,欲言又止。

齐景公坐在他那宽大的漆金御座上,眉头紧锁,苍老松弛的脸上皮肉深深下垂,皱纹因骤然绷紧而显得更深。他枯瘦的手指将那卷字迹潦草的沉重皮筒文书推到案角,如同丢弃一块烫手的火炭。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下噤若寒蝉的诸臣,最终定格在垂首站立的那几名晋国使者身上。那些来自范氏、中行氏族中的使者风尘仆仆,形容枯槁,眼中布满血丝,此刻正用混杂着绝望与最后一丝期盼的目光盯着他。齐景公的声音沉闷地在殿柱之间空洞回荡,带着老人特有的无力感:“晋境方殷……二氏遣使,至我大齐,非为别事…乃求粮秣,呼救!请兵抗命!”话语在大殿金碧辉煌的雕梁画栋下激起冷漠的回响。

国惠子向前一步,他须发已染霜色,深施一礼,声音沉稳却透着明显的疏离:“君上明鉴。晋国内讧,乃兄弟阋墙之家务。二氏叛主,名分有亏!我齐国若贸然插手,一则有悖诸侯之道,二则……恐引火烧身!再者,千里运粮,劳师动众,所耗国力几何?仓廪积粟自有用处,请君上三思!”高昭子紧随其后,默然俯首,态度不言自明。

殿内的空气几乎凝固成石。晋使们脸色惨白如死灰,眼神中的光几乎熄灭。

就在这时,一直立在公族大臣之后、几案旁阴影里沉默观色的田乞,如同蛰伏于岩穴的巨兽终于探出了利爪。他身形微动,不着痕迹地前移半步,恰好站在烛光能够照亮其半身的位置。他目光微抬,越过前列公族大臣的肩头,恭敬地投向那高踞于丹陛之上的御座,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沉凝穿透力,清晰无比地落入齐景公耳中,也回荡在整个肃穆的大殿之中:

“君上明察秋毫,”田乞的语调平和恳切,如同在叙述一件众所周知、不容置疑的恩典,“臣闻,昔者先君在位时,临淄栾、高乱起,逆焰滔天,动摇国本。当是时也,强晋之内,何人曾不顾国禁之险,不避物议之汹,暗通款曲于我?是何人曾甘冒奇险,输我粮秣以解兵困?馈我精铁以铸戈矛?助我齐国终平滔天大祸?”他略作停顿,声音仿佛带着追忆的深情,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前排国惠子那骤然绷紧、略显不自然的侧脸,如同利刃无声划过光洁的镜面,“非范氏、中行氏二族而谁?此等雪中送炭、赴汤蹈火之恩义,如日月昭昭!我堂堂强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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