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姜齐挽歌(4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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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残破的城楼上,俯瞰着城内升起的滚滚浓烟和四处奔逃的鲁人,一种扭曲的快意涌上心头。他需要这种征服感,哪怕对象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邑,也能暂时麻痹他那颗被架空的心。

第三年,宣公的征服欲更加炽烈。他再次挥师南下,目标直指鲁国北部重镇。这一次,鲁人集结了更多兵力,依仗地利顽强抵抗。战斗异常惨烈,齐军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最终攻破城池。当齐国的旗帜终于插上那座沾满血污的城头时,宣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近乎狰狞的笑容。他享受着士兵们“万岁”的欢呼,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位开疆拓土的雄主。

然而,每一次“凯旋”回到临淄,面对堆积如山的国库消耗奏报和阵亡将士抚恤名单,宣公心中的空虚和恐惧便如潮水般涌来。田白依旧恭敬地向他汇报着“君上的赫赫武功”,但那平静无波的语调,听在宣公耳中,却像是最无情的嘲讽。他征伐得越多,国力消耗越大,田氏在后方赈济灾民、安抚流亡、掌控州郡的权力,就越发稳固。他像一头被蒙上眼睛、只知道向前猛冲的蛮牛,而缰绳,始终牢牢握在田白手中。

战争的狂热如同燎原之火,短暂地烧尽了齐宣公吕积心中的积郁,却也迅速耗尽了齐国的元气。三载征伐,府库为之半空,丁壮死伤枕藉。当宣公四十八年的寒风再次卷过临淄城头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空虚攫住了这位已近暮年的君主。他鬓角染霜,眼窝深陷,昔日亲征时的锐气早已被深宫岁月消磨殆尽。只有偶尔望向西方或南方时,眼中还会闪过一丝不甘的火焰。

这一年初冬,一份来自前线的军报被呈上宣公的案头。田白侍立一旁,声音平稳无波:“启禀君上,我军前锋已攻入鲁境,兵锋直指郕邑。郕邑守将闻风丧胆,开城请降。此城已入我大齐版图。”

“郕邑……”宣公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案几。这又是一个新的名字,一个新的战利品。然而,这一次,他心中却掀不起丝毫波澜。没有征服的快意,没有扬威的豪情,只有一种深沉的麻木和厌倦。他仿佛看到郕邑城头升起的齐国旗帜,看到城内百姓惊恐的眼神,看到士兵们疲惫而漠然的脸……这一切,与他深宫中的囚笼又有何异?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怠:“知道了。着有功将士,按例封赏。退下吧。”

田白躬身应诺,悄然退去。殿内只剩下宣公一人。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几只寒鸦掠过枯枝,发出凄厉的鸣叫。他望着宫墙外隐约可见的市井轮廓,那里有他从未真正统治过的子民,有他耗费国力夺来的、却从未踏足的土地。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和无力感将他紧紧包裹。他这四十八年的国君生涯,究竟留下了什么?是几座被焚毁的城池?是无数埋骨他乡的将士?还是一个被田氏牢牢掌控、徒有其名的空壳?

数年后,田氏传至田和手中。

时光在死寂中流逝。宣公五十一年,深冬。临淄城被一场罕见的大雪覆盖,琼楼玉宇,一片素白。宣公的寝殿内,炭火烧得极旺,却驱不散那股沉沉的暮气。他躺在厚厚的锦衾中,形容枯槁,气息微弱。他已经病了很久,药石无效。田和每日必来问安,神色依旧恭谨,但宣公浑浊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他眼底深处那潭静水下的暗流。

这一日,雪后初霁,一缕惨淡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宣公脸上。他忽然精神一振,挣扎着想要坐起。内侍慌忙上前搀扶。宣公的目光投向窗外,投向那片被白雪覆盖的、属于姜齐的宫阙,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君上?”内侍轻声呼唤。

宣公的目光渐渐涣散,最终凝固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他仿佛看到了祖父平公在田常面前颤抖着用玺的模样,看到了自己少年登基时田常那如山的身影,看到了田盘病榻前的嘱托,看到了田和那张年轻而深不可测的脸……一幕幕画面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阳狐城下那场未能如愿的围城战,定格在郕邑城头那面陌生的旗帜上。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像是叹息,又像是解脱。手臂颓然垂下,再无声息。

消息传出,宫钟悲鸣。田和第一时间赶到,主持丧仪。他面色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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