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棠邑祭血(4 /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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拴在巢穴门口却嗅到血食的饿虎。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如煎熬。

终于,一声沉闷如同巨石坠地的重响!空兕觥被他那只青筋毕露的大手狠狠顿砸在坚固沉重的黑檀木案几上!酒爵底座直接嵌入桌面几寸,浊酒喷溅!“罢——兵!”这两个字如同生铁摩擦,艰难地、却又带着一种斩断血肉般决绝的狂暴从他的齿缝里挤出来,声震全帐!“回——临——淄——!”他猛地从豹皮座榻上暴起,魁梧的身躯投下的巨大阴影瞬间吞噬了大半个帐篷内部,咆哮之声带着不甘、愤怒,以及某种更深沉难言的欲望满足后的嘶哑,轰然炸响:“传寡人诏!立即!班师!违令者!斩!”

侍立于近旁、肌肉虬结、身覆重甲的几名贴身近卫,脸上如同冻裂的面具,瞬间现出难以掩饰的惊愕。他们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撒落一地、宝光莹然的东珠,又猛地投向王帐外那片原本即将被血火点燃的城池方向。那眼神交织着茫然、难以置信、和一丝隐隐的不屑。

黎明前夕,风更烈,寒意刺骨如针扎骨髓。“当——当——当——”象征撤军的金钟沉重地、带着明显拖沓意味地响了三次,喑哑的回音在空旷的旷野上无力地滚动蔓延,仿佛预示着某种巨大的失落。这沉闷的声响如同无形的命令,瞬间瓦解了昨夜积蓄的所有狂热杀意。兵卒们脸上只剩下麻木的困惑,带着不解和迷茫地开始收卷营帐。卸下的皮甲堆叠如山,车轮深深碾入泥地,车辕不堪重负发出痛苦的呻吟。铁器碰撞的杂乱声响在清晨凛冽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刺耳凄凉。

庞大的齐军如同一具被突然抽走魂魄的巨兽,笨拙而迟缓地掉头回撤。长长的军阵拖曳着沉重的车仗,再次碾过昨天已然被摧残得狼藉不堪的田野。马蹄踏过翻倒的农具和青绿的麦苗,碾压出更多更深的疮痍。莱国那低矮的城墙上,幸存下来、脸色苍白如同蜡像的守兵们,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无法理解的茫然,木然地望着那条裹挟着死亡气息而来的黑色恶龙,此刻竟然在城前逡巡片刻后,开始缓慢地、沉默地向后退去,留下漫天的烟尘。那黄灰色的尘幕遮蔽了刚刚升起、还未来得及放出多少光热的朝阳,也永远地将莱城笼罩在一片难以名状的诡异阴霾之中。

时光如大河奔涌,无情冲涮八载岁月。公元前567年,深秋再临。临淄城笼罩在肃杀的寒意里,巍峨的宫阙高耸,乌沉沉的重檐斗拱在铅灰色天幕下勾勒出压抑的剪影。琉璃瓦顶凝结着冰冷的露珠,尚未结霜,却透着一股沁入骨髓的凉意。宫内空旷庭院,几株参天古槐叶落近半,深紫色的槐叶被北风卷起,在冰冷的白玉阶前盘旋飞舞,又被匆忙出入侍从的皮履踩踏,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脆响,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破碎之声。

恢宏正殿深处,寒气森然。齐灵公身披玄色朝服,高踞九层玉阶之上阔大沉重的犀皮王座。袍服上用金线密绣的饕餮图腾在殿宇深幽的光线中依旧狰狞可怖,张开的巨口仿佛要吞噬一切。他头顶象征至高权威的十二旒珠冕,冕珠摇晃,遮挡不住那双深藏其下、此刻已然怒焰焚天的瞳仁。黑玉案几上,一只青铜槌刚刚敲击过巨大的编钟,清越的余音尚在宏伟梁柱间袅袅回荡,那钟声的余韵却如同冰针,狠狠扎进阶下两位大将紧绷的神经。

“寡人诏令已发三日!”灵公开口,声音低沉压抑得如同封在冰层下的闷雷,在阔大的殿堂中嗡嗡作响,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莱子!竟敢……不来!”他那只指节粗大、布满握剑厚茧的手掌,猛地、重重拍击在冰凉光滑的黑玉案面上,声音炸裂,“嘭!”回音震得人心脏一缩。那堆叠在案上的简牍都微微跳动了一下。“区区一隅小邦的孤雏,苟延残喘之辈!”他身体前倾,冕旒珠玉碰撞哗啦乱响,眼中喷射出的愤怒如同燃烧的火山熔岩,几乎要将视线所及的一切焚为灰烬,“也敢如此……如此藐视寡人?!藐视我齐国的赫赫天威?!”暴怒的咆哮声在殿宇间激起层层回音,殿角垂落的纱幔随之不安地拂动。

“晏弱——!叔夷——!”那两声怒吼如同带血的投矛,裹挟着极致的冰冷锋芒,狠狠掷向阶下两位如山挺立的将军。

晏弱、叔夷几乎在声音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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