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风雪卫殇(3 / 19)
最深处,沿着血脉经络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迅疾而彻底地浸透四肢百骸,让那双按在膝盖上的大手,指节不易察觉地泛起失血的青白色。
卫国!那是母亲长卫姬的邦国,是舅舅卫惠公的领土!母亲病榻前拉着他的手,嘱咐他照拂母族的画面,曾是他心底极少的柔软记忆。“舅甥之邦,打断骨头连着筋……”这句母亲临终的遗言,在耳畔异常清晰。可如今,那该死的王子颓犯上作乱,其拥立者,竟是自己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娘舅!是他不顾齐卫百年姻亲之谊,在洛邑为王子颓的篡位摇旗呐喊!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愤怒、失望、被至亲背叛的痛楚,还有更深层的、对周室强压下来的王命本能的抵触——在胸中翻滚冲撞,几乎要冲破那冰封的表象。
他缓缓抬起了眼睑。
目光锐利而沉重,带着难以想象的千钧之力,缓慢地扫过阶下两班臣子此刻沉肃如同远处寒冬山峦的面孔。
文官班首,管夷吾垂着眼帘,目光平静地落在手中所持的玉圭之上。那柄象征着相国权柄的玉圭,顶端受命于天的青色,中段象征着土地的黄色,底端代表民众的玄色,在摇曳的灯火下流转着变幻不定、捉摸不透的微芒。他挺拔的身形凝立如山岳,宽大的深衣袍袖纹丝不动,看不出丝毫内心的波澜起伏。
武将前列,鲍叔牙身姿站得笔直如松,仿佛一尊早已凝铸于此的青铜力士。腰间的青铜长剑并未出鞘,但那包裹着层层鲨鱼皮、触手生寒的剑格,却在他那双如同铁钳般紧紧攥握的拳头下,不断被擦拭、摩挲,在昏光下显出愈发幽暗深沉的色泽。宽阔的脊背肌肉在铠甲下绷紧到了极致,如同一张蓄满了千斤力量、引而不发却又随时可能爆出惊天霹雳的强弓。他紧抿的嘴唇和贲张的须发,无声地诉说着胸中压抑到临界点的狂暴力量。
死寂。
只有灯芯偶尔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爆响,像是在灼烤着每个人的神经。
这令人窒息、仿佛下一秒就要绷断的死寂,终于被打破。
“臣闻——”管仲上前一步,向御座上的齐桓公深施一礼,声音打破沉凝,清晰如碎冰相击,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落在每个人的心尖,“‘尊王攘夷’,乃我齐国定鼎诸侯、号令天下之根基所系!王命煌煌,敕令诛讨叛逆,乃天经地义!若我齐国身为伯主,拥强兵、挟大义而不奉王命,则礼崩乐坏,朝纲倾颓!诸侯或将视天子诏命如无物!天子之威仪尊严,何在?届时,”他的语速微微加快,目光扫过阶下众臣,最后落回桓公脸上,重若千钧,“我齐国盟主之信义,何以立于诸侯之间?万邦离心,霸业将倾!望君上明鉴!”
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打在肃静的殿堂之上,震得人心头发闷。他话语核心直指“信义”与“根基”,将不遵王命的后果赤裸裸摊开——那将是齐国多年苦心经营而得的霸主地位的崩塌。
管仲话音落下的刹那,鲍叔牙如同被激怒的雄狮,猛地一步跨越而出!
他脚下的厚底军靴带着千钧之力踏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发出巨大的闷响。身上沉重的甲页片片交叠摩擦,瞬间爆发出尖锐铿锵的金属碰撞声,撕裂了朝堂最后一丝虚幻的平静!他霍然抬头,双目如炬,目光灼烫似有形质,径直刺向端坐高处的君主,胸腔里压抑的烈焰仿佛要冲破铁甲束缚:
“君上!万万不可!”声音带着沉痛与激昂,“卫国,乃我母舅之邦!同宗同源,血脉相连!母亲大人遗命犹在耳畔!彼虽有失察之过,被奸贼蒙蔽,擅助伪孽,然其国本无罪!卫侯朔,君上母舅也!此命一下,我大齐雄兵剑锋饮的,非外族逆狄之血,乃是同根同源、血浓于水的兄弟同胞之血啊!”他环顾四周,眼神悲愤,似乎在质问每一个沉默的同僚,“岂不令天下人齿冷?令将士如何持戈以向?此非仁,非义,乃自残股肱之举!君上三思!”
鲍叔牙的声音在殿宇的梁柱间回荡,那强烈的情绪极具感染力。他提到太后遗命,更是将亲情与伦常的砝码重重压下,让不少武将微微动容,眼中掠过不忍。
管仲神色不变,回身直视鲍叔牙:“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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