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冷胙(5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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峭无依,仿佛是被这沉重的礼服和更为沉重的冠冕困在其中、动弹不得的祭品。黼扆上那象征王权的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图案,色彩早已随岁月流逝而黯淡模糊,失去了震慑人心的力量。

文种趋步上前,在冰冷的、光滑如鉴的殿阶之下,依礼顿首,以额触地。他的声音在空旷沉寂的大殿内异常清晰、沉稳,带着南方湿润的空气特有的穿透力:“外臣文种,奉越王命,觐见天子,敬献方物!”身后,几个内侍小心翼翼地将那色泽鲜亮、带着南方地气的贡品——稻米、冰纨、柚橘——一一陈列在高阶之前,如同在荒芜的祭坛上放下几朵格格不入的鲜花。

姬仁的目光,透过珠玉垂旒那细小而密集的间隙,如冷水流淌,落在阶下那些颜色鲜明、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异物上。稻谷的清芬、柚橘的酸甜果香,在这座凝结了数百年腐朽气息的巨型殿堂里,显得如此突兀刺鼻,甚至带着一种无声的、尖刻的嘲讽。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阶下最前端,那个跪拜的身影——文种。那挺直的腰背,锐利如刀的眼神,举手投足间蕴藏的沉稳力量与生机,都与这座暮气沉沉、垂死挣扎的宫殿格格不入,是冰水与熔岩无法交融的冲突。姬仁的指关节在宽大的袍袖下无声地紧了紧。

“越……王……劳苦。”许久之后,姬仁的声音才从九重高处的珠玉帘幕之后传来,遥远、微弱,带着一种因长久沉默而导致的艰涩,更有一种无可言喻的疲惫与深不见底的疏离,“平……吴……安民……功在……社稷。”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慎重,仿佛每一个音节都重若千钧,需要耗尽心力去雕琢,去契合那早已名存实亡的“礼乐”躯壳。

文种再次深深俯首,额头紧贴冰凉的地面,声音提高了一分,清晰地将每一个字送入殿宇幽暗的穹顶之下:“越王不敢居功,唯念天子威德,布于宇内,泽被四方。今奉薄仪微物,不过沧海之一粟,聊表寸心,以昭仰止。”他略作停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阶前的贡品,眼神陡然变得如剑锋般锐利,“然,更有吴地旧主之故物,献于大周宗庙,以告慰列位先王之灵——大凶已伏诛,逆乱已平!东南之地,复归王化!”他微微侧身,眼神扫向殿外。

两名全身覆甲、神情肃杀如同铁铸的越国精锐甲士,如同从阴影中悄然滑出,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颤。他们合力抬着一个沉重的、覆盖着玄色厚麻布的长条形硬木匣,步履沉稳如山岳移动,踏上殿阶前的明堂中心。将木匣置放于那些华丽贡品之前数步之地,如同搁下一具棺椁。两人随即躬身退下,垂手肃立,如同两尊铁碑。

殿内气氛骤然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文种上前一步,立于匣前,右手猛地抓住覆盖其上的玄色厚布!没有丝毫犹豫,“唰”的一声!

一道寒光瞬间刺破了殿内昏暗的光线!

一柄长剑赫然呈现于匣中!剑身修长如古松枝干,虽被精心擦拭过,但在微弱天光的映照下,依旧可以看到剑脊、剑刃上无数细微的、交错的划痕,以及更深处的、仿佛渗入金属肌理的凝固暗褐色印渍——那是擦不尽、抹不掉、岁月无法彻底掩埋的血色!剑格处镶嵌的象征尊贵祥瑞的绿松石已脱落大半,只留下丑陋的孔洞。繁复剑柄上缠绕的金丝也已磨损崩断,露出暗淡的木芯。然而,剑身靠近青铜护手处,两个古老的、以错金工艺镶嵌的鸟篆铭文——

“姑苏”。

这两个字,笔划遒劲狰狞,如同两只被钉死于此的金色猛禽。它们在明堂那片死寂的昏暗中,幽幽地反射出冰冷、狞厉、足以冻结灵魂的光芒!

“嗡——”

一股无形的冲击波席卷了整个殿堂!阶下侍立的几位周室重臣,那位身形佝偻的老司徒,旁边掌管祭祀的太祝,还有几位名位尊崇却早已失势的宗室老者,他们的身体如同被雷电击中般猛地一震!浑浊的老眼骤然瞪得滚圆,瞳孔深处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恐惧!那目光死死地盯在匣中那柄剑上,如同看见了地狱之门洞开!老司徒枯槁的、布满老年斑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那两个字,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喉结上下滚动,却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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