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首止惊雷(2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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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喜、难以言喻的感激,以及因骤然被推上权力漩涡中心而生出的巨大惶恐与忧虑,在那张尚显青涩、缺乏历练的面孔上交汇、翻滚。

管仲后退小半步,恰好立于齐侯身后阴影之中,面色波澜不起,如同静水深潭。他深知此盟誓字句的重逾千钧,更深知这重誓之下,在洛邑深宫与南方荆蛮之地潜伏的刀丛剑林。铜鼎中翻滚的热浪扭曲了升腾的烟气,也扭曲了管仲眼中远处无尽平原的轮廓。在那视线不可及的地平线尽头,洛邑王城连绵起伏的宫阙飞檐下,又是何等一番暗流汹涌的景象?

“嗤……”

极其轻微的一声,油盏上跳跃散乱的火苗骤然向内凝聚,光芒稳定而刺目,将那只握着玉柄金错短匕的苍老枯瘦的手,映照得如同山岩般嶙峋冷酷。灯座阴影后,周天子姬阆的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愈发阴沉压抑。

大殿空旷如同巨兽死寂的腹腔。窗外夜色深沉得像是倾倒的浓墨。白日里从首止传来的消息,字字句句都如同带毒的尖钉,刺穿了他衰朽心防的最后壁垒,此刻只剩下行尸走肉般的躯壳瘫坐在冰冷的玉座之上,试图汲取玉石深入骨髓的寒意来镇压胸膛内翻江倒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与屈辱。空气凝滞沉重,唯有灯芯燃烧时微弱的“毕剥”声以及惠王那粗重压抑的、如同老旧风箱般的喘息在空旷中回响。

“乱臣贼子!”声音终于从姬阆紧咬的齿缝间磨砺而出,嘶哑含混,每个字都像在口中反复咀嚼过才狠狠吐出,饱蘸着浓烈的毒液,“姜小白!一介东鄙养马贱奴之子!侥幸窃据诸侯之位,竟行僭立废储之逆举!寡人……寡人还未死透呢!”最后的嘶吼在空旷幽深的殿堂四壁猛烈撞击,激起层层压抑冰冷的回响。殿角那口用以盛纳寒冰镇暑的巨大铜鉴旁,几点彻骨的凉意悄然渗透,缠绕上他裸露的皮肤。

“啪!”那柄价值连城的金错短匕被猛然砸在身侧光亮的漆木案几上,发出令人心悸的脆响,惊得远处侍立的小寺人浑身一颤,险些跌倒。

“太子!寡人的太子!”姬阆喉头剧烈地上下滚动,牵动着脸上干瘪的皮肉,扭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成了他们手中耀武扬威、窃权跋扈的筹码!好!好得很!”他那如同淬火青铜刃般锐利冰冷的目光猛然刺向殿角暗影深处,“郑伯的使者呢?在馆舍了?”声音几乎淬着冰渣。

侍立在旁的内宰身体在阴影中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像是风中摇曳的枯草:“禀大王,驿馆已妥帖安置。郑伯使节夤夜潜入,其状……甚为张皇急促。”

“张皇?呵……” 姬阆嘴角那抹刻骨的冷笑加深了,眼瞳深处的寒光却比殿角冰鉴更甚,仿佛要将空气都冻结,“慌得好!他滑儿总算明白过来,知道自己的脑袋是悬在谁的刀口之下!这天下九州,终究还是寡人天命所归的天下!去,立召密使觐见!”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脚步声再次响起,在空寂得可怕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一个身披深灰色斗篷、帽檐深低的人影,在一名小寺人提着黯淡油灯的无声引领下,踏着冰冷如镜的金砖地面悄然入殿。来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饱经风尘的平凡面孔,眼角眉梢却带着一股如鹰隼般的警觉和锐利。正是在首止盟台阴影中传递消息的那位密使。他伏于幽暗光线下,深深地叩拜下去:“卑职叩见天王,死罪。”

“起身回话。”惠王的声音仿佛自九幽冰窟传出。他微微抬了抬嶙峋如枯枝的手指,带起的风声都带着金属摩擦似的滞涩,“七国诸侯,聚首首止,当着那不肖子姬郑的面歃血为盟,共推他为嗣主……此言,是亲眼所见?绝无半分夸饰?”语速缓慢至极,字字千钧,如同沉重的石鼓碾压而过。

密使直起腰背,姿态恭敬却无一丝畏缩,声音清晰平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复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千真万确,卑职匿于高台侧近林木之中,目击全程。齐侯立盟台之上,指天为誓,言辞凿凿。鲁僖公、宋桓公、陈宣公、卫文公、郑文公、许僖公、曹昭公七国君侯,皆亲自登台,以指血染唇,饮血为誓,声言必同心竭力,尊奉太子郑承继周祀,绝无二心!”每一个字都像从天而落的巨大冰雹,沉重无比地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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