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被玉圭镌刻的谗言(6 / 9)
,如同悬挂的破布!
滚木擂石慌乱地丢下去,但杯水车薪,根本阻止不了潮水般涌来的黑色浪潮!城下,数不清的附城车被士兵们疯狂地推了上来,沉重的云梯前端粗大的铁钩狠狠砸在城墙上,发出令人心悸的撞击声!钩齿深深卡入墙体缝隙!无数蚂蚁般的人影开始顺着云梯向上攀爬!城头的虢国守军被更密集的如同冰雹般落下的巨石和箭矢压制得抬不起头!惨叫与嘶吼交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血海!血珠飞溅到虢孟的脸上,滚烫粘稠。他抹了一把,手掌鲜红,分不清是自己的伤口还是身旁倒下袍兄的热血。他死死扒着冰冷的、染血的垛口,看着。
一个年轻的虢卒正嘶吼着,试图用手中长矛插开勾上墙垛的飞爪。动作间,一块从下方重重砸上来的锐利碎石砰地击中他的太阳穴!他的嘶吼戛然而止,头猛的一歪,身体软软地从垛口翻了下去,瞬间被下方汹涌的人潮吞没,连一片衣角都没留下。
滚烫的泪水在虢孟充血的眼眶中打转,他用力地咽了下去,喉咙里全是血腥味。虢孟猛地挺直腰,手中厚重的石锤高高抡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第一个探上垛口、露出一张凶悍面庞的敌军士兵头盔上!沉闷的撞击中夹杂着头骨碎裂的脆响!污血和脑浆炸了他满头满身!他甚至无暇去看那具尸体是如何摔落。又有敌人攀了上来!他几乎能看清那些冲在最前线的“敌军”手中挥舞的兵器样式——是虢国边境那些熟悉的工匠铺子里锻造出来的刀剑,是虢国山林里砍伐后加工成的长矛杆!他们的面目也带着虢地特有的棱角和肤色!城破了!那些曾经是自己人的兵,此刻正疯狂地冲击着他们昔日拱卫的壁垒!
虢孟的每一次怒吼都像是从撕裂的肺腔里喷出来,石锤翻飞,砸碎任何敢于探上城头的手臂和头颅!但每一次重击的间歇,他都能看到更多熟悉的、本属于虢国的面孔,在那片被自己人尸骨填满的城下壕沟里挣扎!断臂残肢与内脏碎片混杂着泥土堆积起来,迅速淤塞了浅浅的护城沟渠,散发出浓烈的血腥与脏器腐烂的甜腥恶臭。尸骸堆叠得越来越高,形成了一道道滑腻而残酷的阶梯!
血!浓烈的、铁锈般的腥气,混合着皮肉烧焦的恶臭,如同实质的、粘稠的液体,沉沉地压下来,灌满了每一个喘息的口鼻。虢国宗庙那象征着古老荣耀的高大藻井之下,往日只能仰望的庄严肃穆,此刻在周围连绵不绝、时远时近的呼喊与兵刃交击声中,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每一根粗大的漆柱,每一幅垂挂的陈旧帛画,似乎都在难以察觉地颤抖着。这里已是内城最后的核心。远处主街那边爆发的巨响,每一次都让脚下的地面狠狠一颤!殿门外,留守的卫队正与突入此处的敌人爆发出短暂而惨烈的白刃厮杀!惨叫与兵器入肉的闷响如同从地狱门缝里传来的诅咒。沉重的内殿木门并未关闭,能看到外面走廊地板上流淌进来越来越多的深色液体,它们蜿蜒着,在厚尘上开出一条条蜿蜒的猩红小径,一直流到内殿铺地的方砖上,留下大团污渍。
虢仲背对着殿门的方向,站在最里层一尊巨大斑驳的黑色青铜方鼎前。方鼎表面覆盖着浓绿锈蚀的兽面纹样模糊不清,却依旧透着一种沉甸甸、不容侵犯的威严。他并未着甲,甚至未佩玉具,只穿着平日居家的暗色深衣素袍,整个人融在昏暗角落投下的阴影深处。他的动作缓慢得如同浸在凝滞的胶质里,正专注地、一丝不苟地用一支小骨板,一点一点刮去方鼎内部残存的、早已干涸发黑的冷硬油脂。刮下来的油脂粉末簌簌落在鼎底,堆积起一小撮。他如此专注,仿佛周遭那一切可怖的厮杀、涌进来的血腥气味都只是窗外的一场与己无关的骤雨。
内殿深处一个不起眼的门帘被猛地掀开!浓重刺鼻的烟火气抢先扑了出来。是虢孟!他几乎是跌撞出来的,半边脸被烟尘熏得黢黑,额角一道新鲜撕裂的口子正往下淌着血线,身上那件平日象征地位的精致皮甲破了好几处,边缘翻卷焦糊,显然刚刚经历过烈火灼烧与激烈搏杀。
“君上!”虢孟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带着剧烈奔逃后的破音,每一个字都像撕扯着肺叶挤出来,“南门……撑不住了!守阙楼甲的兵……只余三五十个活口!陈府尹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