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射破九旒(2 / 10)
撕破的尊严本身。
所有故作姿态的凝固轰然瓦解!桓王骤然站起,袍袖带翻了御案上那支精巧的青铜水鼎,鼎中用于润笔的清水泼洒而出,银蛇般在案上蜿蜒流淌,那水流漫开的深色湿痕,冷酷而无声。
“郑伯——!”他声音拔得更高更尖,企图压过那份耻辱,尾音却彻底破碎变形,裹挟着难以抑制的颤栗吼了出来,“……年高体衰!该……该回封地休养!钺……钺归太庙!今日……今日便行!”嘶哑破碎的词句被他狠狠掷向空旷殿宇,徒劳地撞击着冰冷的雕梁画栋。
少年王的失态怒吼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泛起瞬间紊乱的涟漪。渠伯那张万年不变的平板面孔终于裂开一丝缝隙,瞳孔骤然缩紧,捧着黑帛托盘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四名内侍僵立原地,捧着斧钺的手臂肌肉紧绷,茫然失措。殿中唯有那摊倾泻的水流,执拗地向着桌案边缘无声流淌,最终,一滴、一滴,敲打在冰冷地砖上,声音沉闷。
风暴般的喧嚣骤歇后,是更深沉刺骨的死寂。
郑庄公不再看任何人。目光掠过渠伯微微颤抖的手,滑过内侍僵木的脸,最终落在那柄承载一切过往荣辱的旧物上。斧身布满丑陋锈斑,刃口黯淡无光,但饕餮那狰狞的纹路轮廓,即便在昏昧光影里,依旧能辨出它曾令寰宇震怖的模样。
他倏然抬手!动作并非迅疾如电,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沛然之力。指尖并未触碰那覆盖黑帛、象征权力剥夺的托盘,而是划过一道冷硬短促的弧线,精准地拂过沉重斧钺冰凉的脊背。
刺骨的寒气与铁锈、甚至陈年血腥混合的腥气,顺着指腹骤然刺入骨髓!冰线逆流而上,瞬间攫住心脏!仿佛直接触摸到历史深处一段尚未冷却的遗骸!
广袖挥过,荡起细微风声。郑庄公转身,步履沉稳地向殿外迈去,既不仓促,也无半分迟疑。身后,水珠滴落的清响持续着,敲打着每个人心头的鼓面,敲打着少年天子碎裂的尊严和满殿宫宦惶恐的神经。
“郑寤生,” 声音低沉,不显山露水,却如沉铅砸落冰冷地砖,字字凿入心魄,“归国!”
无人应答。无人敢应。唯有穿堂而过的呜咽风声,似是远方地平线下正隐隐敲响的战鼓前奏。青墨色的天穹如同倒扣的巨大陶釜,将整个洛邑王城沉沉覆盖其中,严丝合缝。
秋雨如丝,飘洒在通往新郑的黄土路上,立刻被干燥的土地无声吸尽,只留下密密麻麻的深褐色麻点。空气沉滞厚重,混杂着铁器的锈腥、马群的膻臊、兵刃皮革与人体的浊息,更有远方柴草燃烧的焦糊气味扑面而来。新郑那巨大城门早已洞开,如同怪兽张开噬人之口,一条鳞甲森然的黑色长龙正源源不断地从这咽喉咆哮而出。
车轮轰隆滚动,每一次碾轧都撼动着脚下的大地。青铜包裹的战车轮毂留下深陷的辙痕,如同巨大的伤口。轮轴上那些狰狞的兽面纹饰,溅满湿泥,微张的獠牙挂满深褐色泥浆,混合着浑浊雨水蜿蜒流下,宛若淌涎的嗜血凶兽。战车四马并驾,鬃毛如钢针竖起,包铁的蹄沉重踏落,鼻孔喷出的粗重白气融入寒凉的雨幕。车左的甲士身体压得极低,几乎融入车厢,皮胄扣脸上仅露双眼,目光死硬如石。车右的长戟武士,长兵高举,戈矛尖端在灰白天光下凝结着一泓寒泉般的光,锋刃微颤,渴望饱饮鲜血。
战车间隙,是更密集庞大的徒卒阵列。如铅色厚云铺陈大地。戈矛林立如同荆棘丛林,矛梢浸透雨水的红缨沉沉低垂,色泽暗沉如凝结的血块。万千草鞋、甚至赤裸的脚板踏过湿滑泥泞的土地,“噗噗”之声沉闷连贯地滚动。阵列凝滞无声,唯有粗重的喘息、皮甲摩擦的窸窣,偶尔迸出一声短促压抑的呛咳,立刻被伍长凶狠的目光扫过,淹没在更沉重杂沓的脚步声中。
郑庄公身处阵心最前的战车上。雨水击打青铜兜鍪,细密之音如小鼓轻叩。冰凉的雨丝顺着头盔冰冷的弧线滑落,模糊了些许视野,然而远方沉在灰白雨帘深处那起伏的丘陵轮廓——繻葛——如同蛰伏巨兽的身影,已然清晰,牢牢钉在他眼中。空气里的泥土清芬越来越稀薄,取而代之的,是战场上那绷紧如弦的焦灼,以及挥之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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