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朝歌夕霜(4 / 10)
皮肉。”他袖袍猛地一拂,几乎带起一阵冰冷的气流,“何可指望?汝只须约束秦军,盯紧芮伯万!勿使逃脱。若走脱了此獠,天子的颜面就真的……”他没有说完,只又转回身,目光死死盯住舆图上那个朱砂红圈,仿佛要将地图连同那小小的芮城一同灼穿。他瘦削的指节狠狠扣紧了舆图粗糙的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姬阆看着父亲微微佝偻的后背,一时无言。他默默行了一礼,缓步退出大殿。
冰冷的夜风立刻毫无遮挡地拍打在脸上。姬阆仰起头,洛邑城高大的宫墙如同巨大的怪兽爪牙,在寒星密布的深蓝天幕下勾勒出漆黑狰狞的轮廓。天家颜面……这四个字沉沉地坠在心尖,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王师困顿,秦军狡悍,诸侯冷眼……芮城真的是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吗?还是……他猛地攥紧了拳,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冰冷的风灌进领口,刺得他一个激灵。不行,绝不能在此处失脚。父亲的威仪,摇摇欲坠的周室……仿佛千斤重担压在他肩头。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那扇紧闭的殿门。
门缝里,最后一丝温暖的烛光终于被彻底掐灭。沉重的宫阙,彻底沉没进十二月无尽的隆冬夜色里。
岁寒严冬。黄河,这条孕育华夏的母河,如今在极寒下已收敛了浩荡奔腾的气势。宽阔的河面上,冰棱层层堆积,在正午惨白的日头下反射着刺目的白光。浑浊的河水在狭窄的冰隙里呜咽着流淌,带着破碎的冰块冲撞,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响。
芮城匍匐在河北岸一道地势略隆的台地上。低矮的土坯城墙在寒风中显得尤为破败简陋,多处塌陷豁口,仅仅用冻得硬实的泥巴和杂草勉强填补起来,看上去脆弱得随时会被一脚踏破。风掠过城头,卷起阵阵碎雪。城上望不见旗帜,望不见守卫身影,只有几点如同鬼火般零星而微弱的光晕闪动,那是冻得几乎僵直的兵士勉强维持的篝火余烬。
城垣对面,黑压压的营盘覆盖了冰河南岸的广阔滩地与远处起伏的丘陵。一座座营帐连绵起伏,远远望去如同覆盖大地的黑色狰狞鳞甲。旗帜在凛冽朔风中疯狂撕扯,周室的彤弓巨鼎图腾与玄底狰狞的玄鸟秦帜凌乱地掺杂在一起,在风势中翻卷缠绕,难以分清彼此。粗大的原木和泥土构成粗陋营寨寨墙,将整个芮城唯一的东面出路——一个原本便于船只渡河的平缓冰滩渡口彻底封死。
营寨中央高处,一面最大的彤弓赤旗下方,临时搭起一座丈高的简陋木望楼。楼台四面并无围挡,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子,肆意切割着站在其中的人。
姬阆全身甲胄,外罩着一件火狐毛领的玄色厚氅,按剑独立在风口最劲处,任凭北风撕扯着氅衣和帽缨,岿然不动。精钢打造的甲片因寒冽的空气而冻得透骨冰冷,紧紧吸附在里层的皮衬上。他手中持着一支黄铜望筒,冷硬的金属边缘也如同冰块。镜筒缓缓移动,冰冷的视野掠过死气沉沉的芮城轮廓,那残缺的城堞、空荡荡的城头、风中摇曳的几点微末火光……一切都被放大得纤毫毕现,却依旧找不出任何生机,只有一片冰冻的死寂。望筒最后锁定在不远处靠西边的一大片营区——那是一片属于秦国嬴姓精兵的营地。营区边缘,人影密集活动。秦卒们身着深色短襦皮甲,正围绕着十几条粗大的黑色巨木忙碌着。姬阆的眉峰不易察觉地收紧。那些巨木并非用作加固营栅,竟被削尖为首!尖锐的矛簇在寒日下闪烁着刺目的凶光。营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焦躁气息,如同被困的狼群磨尖了爪牙。
“报——!”急促的喊声自身后木梯处传来。一名斥侯气喘吁吁地攀上望楼,口鼻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卷走:“禀公子!秦军先锋已……已擅自过壕!正在聚拢战车,向渡口移动!其将蒙肃下令,一个时辰后……即要强行驱兵破城!蒙肃扬言……”斥侯气息滞涩,似有难以启齿之语,“……扬言……破门首功,秦人当先!若再延误,河水解冻,功必不成!”
姬阆手臂猛地一震,望筒重重顿在冰冷的原木围栏上!咔嚓一声轻响,望筒里一片完美的冰河景象骤然撕裂扭曲。他脸色铁青,仿佛瞬间凝固成一块坚冰。蒙肃!那秦国悍将,狂傲如斯!竟敢无视王命约束!他强行按捺住翻腾的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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