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血色岐山(2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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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冰封的河岸狼狈行进。护送主力的秦军骑兵铠甲外都裹着厚重的兽皮,依然挡不住彻骨的寒意。驮载着少量青铜礼器的牛车队伍尤其缓慢,车轮碾过冰面时常打滑。

平王的车驾位于队伍中后部,车轮碾过黄河南岸初解的冻土,粘滞沉重。他蜷在车内,手中无意识地紧攥着那块裂开的玉圭碎片,冰冷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连续月余的惊惧、跋涉的饥寒交迫和对洛邑未知的渺茫预感,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疲惫不堪的神经。透过偶尔掀起的车帘缝隙,他看到的只有被戎骑反复蹂躏过的焦黑田野、破败的庐舍和逃荒庶民绝望茫然的面孔。天下共主的威仪,在这颠沛流离中早已碾为尘土,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华服、赤裸裸暴露在野风下的游魂。

不知行了多少时日,疲惫的车队终于在洛水与伊水的交汇处放缓了速度。远远望去,尚未完全成型的洛邑城郭显出一种仓促堆砌的简陋,夯土筑成的城墙粗粝灰黄,轮廓棱角生硬,与镐京那历经四百年积淀、浸润着青铜色文明光泽的伟岸城墙相比,简直似粗拙的土寨。城墙上劳作的役夫如同细小的蚂蚁,在微光中缓慢移动,仿佛永远也筑不成昔日西京的宏阔气象。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平王心底钻出——这,就是“天室”新的居所?他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西方,透过荒原尽头的地平线,仿佛看到残阳正沉沉坠落在废都镐京的断壁残垣之上。

“陛下,洛邑已至。” 司徒郑武公(掘突)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平静中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重。

车驾碾过新铺的泥泞道路,驶入了尚未完工的王城。所谓的“王宫”,主体几间高大的夯土殿堂显得空旷而冰冷,粗大的原木立柱支撑着覆盖茅草的屋顶,墙壁还裸露着新泥。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石灰水混合着牛马粪的复杂气息。几名仅存的近侍宦官瑟缩在角落里,垂首恭迎。

平王几乎是麻木地被搀扶下车。新铺就的宫殿前庭满是泥泞,一脚踩下,泥浆四溅,污了他本就沾满尘泥的玄端下摆。宫室内部的简陋更令人心头发沉:仅有的青铜礼器屈指可数,案几是粗木所制,器物摆放凌乱无章。角落里堆放着尚未打开的行囊箱箧。空气冷得呵气成霜。

“大王累了,先歇息。” 郑武公向神情有些惶恐的近侍吩咐道,随即转向平王,声音压低,带着刻意的安抚,“宫室虽简,然根基已立。臣与晋侯(文侯仇)商定,必将倾力辅助陛下重振纲纪,荡平四夷。”

“晋侯……” 平王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抬起疲惫的眼皮,“他……何时能来?” 他的声音虚弱得几不可闻。晋文侯仇,周人最后的屏障重镇汾水流域的主宰,是此刻唯一能支撑他这颗漂浮不定的心不至沉没的基石。

“晋侯已遣使禀报,正集结劲旅扫荡畿辅残寇,稍作部署即会东来觐见。” 郑武公肃然回道。

少年天子“嗯”了一声,不再多言。他被侍从引至最深处一间稍能避风的侧殿休息。身下是新铺的蒲草席,虽隔了褥垫,那粗糙的草梗仍硌得人难以安卧。黑暗中,他睁着眼,望着屋梁模糊的轮廓。断玉的锋锐边缘贴在他紧握的掌心,冰冷的触感固执地提醒他,在这片陌生而贫瘠的土地上,属于姬周的耀目光环与煌煌权威,正如同手中这件碎裂的礼器一般,已出现难以弥合的伤痕。

仲春二月(公元前770年),洛邑城郊,残雪消融处洇开大片泥泞。

仓促筑起的王宫正殿,高旷而空冷。泥土地面虽铺了蒲席,行走间仍会带起细尘。青铜豆、盘等仅存的礼器被擦拭得锃亮,却更显出数量的稀少与摆放的生硬刻板。

年轻的平王穿着并不十分合体的冕服,端坐在新制却无甚雕饰的木漆髹黑王位上。冕旒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动着,勉强遮掩着他眼神中挥之不去的不安。殿下,分列两侧的人群稀疏而凌乱。除了司徒郑武公(掘突)、少数王畿幸存的旧臣和内服(周王直属领地)的几个小邦君主外,大多是护送他东来的秦军将校,身上尚带着战场泥尘与血腥气。

仪式生疏地进行着。司礼官略显沙哑地唱颂着冗长的诰命,内容仍是“抚绥万邦”、“辑宁宇内”的旧词。平王依着郑武公事先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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