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血染的王朝斜阳(2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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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地 狼岭隘口

秋风穿过荒草满布的山谷,发出呜咽般的厉啸,卷起漫天沙尘,粗暴地扑打在守关戍卒的脸颊上。深秋的风已带了森森寒意,将山岭吹得一片萧瑟,枯黄的草叶打着旋儿,飞过壁垒森严的关隘。

南宫宏靠在一块冰凉、布满苔藓的巨大山岩上,微微喘息。身上那件原属父辈的皮甲——染成深沉的赭色,此刻布满斑驳的划痕,几处地方绽开了口子,露出磨损的褐色筋绳,无声诉说着鏖战的酷烈。他刚从一线退下来,血渍糊住了半边的眉弓,火辣辣的痛感依旧在灼烧。他抹了一把,满手黏腻温热,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疲惫沉重如铅,灌注着他的四肢百骸。他伸手,探进身旁驮马腹下挂着的粗糙麻布粮袋,仔细摸索了许久。指尖的触感越来越沉,越来越凉。他微微皱眉,将那最后一把粮食掏了出来——仅剩一小撮混合着麸皮和泥土的杂粮,还掺杂着几颗细小的、辨认不出形状的草籽。

他沉默着,将这最后的食粮塞进嘴里,艰难地咀嚼着。粗糙的颗粒摩擦着咽喉,带着尘土的生涩和难以言喻的饥馑意味。他吞咽下去,喉结滑动间带着沉重的滞涩感。

身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一名副官,身上的甲胄歪斜破损,疲惫地走到他身侧,声音嘶哑低沉:“将军……后军的补给,还没运到。派去联络的两个伍,两天过去了……没有一个人影回来。只怕……悬了。”他的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但每个字都清晰地撞在南宫宏耳中。

南宫宏咀嚼的动作停住了,喉头涌起一阵强烈的反胃。他强压下不适,猛地站直身体,脊背瞬间绷紧如硬弓。他用舌尖舔掉嘴角沾上的干土碎屑,抬脚用力碾碎了脚边一颗残留的草籽。

“没到?”南宫宏的声音冷硬如峭壁下的磐石,没有丝毫波澜,但其中蕴含的焦灼几乎要凝成实质,“斥候呢?增援的兵员呢?司戎府那些老爷们,难道以为这仗是靠风就能吹赢的?都死到临头了么!”他握紧了拳,拳头砸在身后冰冷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一声。指关节传来的锐痛反而让他混乱的思绪获得一丝短暂的清醒。

副官低下头,不敢言语。

南宫宏锐利的目光越过堆满尸体、兵器狼藉的低缓山坡。远处的戎人阵营上空,几缕稀疏的炊烟扭动着升腾起来。那是条戎部落在做饭。隔着这段死亡的距离,他甚至能模糊感觉到对方营地里那种喧腾嘈杂的声浪远远传来——粗野的呼喝声,战马的嘶鸣,伴随着某种节奏诡异的拍打声,那是他们在敲击粗糙的皮鼓。一种充满了掠夺和嗜血渴望的蓬勃生命力,正隔空汹涌着,像浪潮般拍打着这座行将崩塌的周军壁垒。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自己身后死寂的营盘。篝火黯淡无光,伤兵倚靠着冰冷的垒石或枯死的树干,低低的呻吟被风撕扯得时断时续,宛如垂死的叹息。一张张被尘土和汗水浸透的脸,沾满污秽血痂,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被抛弃的雕像。兵刃散落在地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和凝结的血块,如同被遗弃的肢骸。只有偶尔几声战马不安的刨地声和响鼻,才搅动着这片弥散着绝望、疲惫和难以消解的饥馑的死寂。士兵们的眼神,失去了焦点,甚至不再看向敌军的方向。

南宫宏缓缓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和尘土气息的冷气,目光沉郁地扫过自己伤痕累累的士卒,扫过眼前这令人窒息的沉寂,最终落回到远方那片野蛮而喧嚣的营火上。

“哼,士气如虹?”他低声自语,嘴角扯出一个无比苦涩、毫无温度的笑弧,像是在咀嚼一枚最涩的苦胆,“我王师,何尝缺过勇气!缺的是……”他的声音骤然收住,像是被无形的利刃切断,喉间只剩下压抑的咯咯轻响。他环顾这荒凉的战场、饥饿的士卒、僵滞的败局,那后面的话,终究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沉重叹息,被凛冽的秋风狠狠卷走,散入山谷深处。

冷,彻骨的冰冷渗进了骨头缝里。不仅是深秋的寒意,更是那股不断啃噬着希望的绝望,悄无声息地弥漫了每一处角落。

公元前七九零年 秋后 洛邑西市 墨炉坊

风将墨炉坊上方的青烟压得很低,灰蒙蒙地匍匐在街肆之上。初冬的气息提前渗透,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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