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三女为粲(1 /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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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水汤汤,裹挟着黄土高原粗粝的泥沙,浊浪翻滚如凶兽低吼,一路咆哮着向东奔去。四月的风,已褪尽了刺骨的严寒,却仍带着刀刃般的凛冽,狠狠刮过河岸两侧无边的枯黄蒿草,发出呜咽般的尖啸。远处,山峦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天幕下起伏,像蛰伏的巨兽嶙峋的脊背。

一辆四马拉曳的青铜轺车,车辕沉重而威严,木轮碾过河边砾石,发出沉闷的碾压声,打破了荒野的肃杀。车上一左一右,端坐着密国的年轻国君密康公嬴仲,和他的母亲隗氏。

密康公身披青色深衣,外罩一件纹饰简朴的玄端礼服。他还年轻,双肩尚不算宽阔,面容继承了几分父亲英挺的线条,鼻梁高而直,唇线紧抿,下颌带着初掌权柄者特有的紧绷锐意。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穿透漫天扬起的风沙,毫不掩饰地攫取着这泾水莽原的壮阔与苍凉,里面跃动着一种初生牛犊般的锋芒和对外界的强烈渴望。风卷起他额前几缕垂下的发丝,显出几分躁动不安。他用力拽紧手中的缰绳,仿佛随时要策马奔向更远的未知。

“哗啦啦……”一阵更大的风卷过,河面浑浊的波浪狠狠拍击着岸边的巨石,溅起白色的浊沫。隗氏轻轻侧身,宽大的暗赭色曲裾深衣纹丝不乱,只稍稍抬袖掩住口鼻,抵御扑面而来的沙尘。她年过四旬,岁月并未过分侵蚀她的容貌,反倒沉淀出一种岩石般的镇定与洞察。几缕若有似无的银丝隐在黑发中,梳得一丝不苟的髻上,仅仅簪着一支温润的古玉笄。她抬眼看着滔滔东去的河水,目光幽深似古井,仿佛能从这奔流不息中窥见无常的天命,又仿佛只是透过眼前景象,审视着自己羽翼初长成、却又躁动不安的儿子。那眼神深处,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

随行的卫士和仆从,身着皮甲或粗布短褐,在君王车驾后方排成两列,沉默而警觉。武器碰撞的轻响被风声吞没,唯有马蹄和车轮碾过沙石的声响,在空旷的河谷回荡。

“母亲,看这河!”密康公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亮,穿透风声,带着几分解脱般的兴奋,“出了密畤那四方城垛,天地果然大不同!这才是我姬姓子孙该驰骋的天地!”他微微挺直了脊背,胸中似乎有无形的意气在激荡。

隗氏并未立刻回应。她的视线越过河流,落在对岸一片被风扭曲的稀疏丛林上,缓缓道:“仲儿。天地虽大,规矩也大。水流随河道,人行循礼法。为君之道,首在知止,知畏。切莫被这风卷起了轻狂之心,忘了身负一国黎庶。”

年轻的密康公微微蹙眉,唇边那点意气风发的笑意淡了些。他明白母亲话中的敲打。密国,仅仅是西方一个以农耕和采铜为生的蕞尔小邦,蜷缩在宗周威严的阴影之下,夹缝中求存。所谓的驰骋,又能驰骋到几时?不过是困兽偶尔被放出樊笼,得以一瞥辽阔罢了。然而那奔腾的河水,呼啸的风,偏偏又撩拨得他血脉深处某种不安分的种子蠢蠢欲动。正当他胸口那股豪情与憋闷冲撞不休时,变故骤生。

河岸侧后方那片密密匝匝、在风中乱舞的枯黄芦苇丛,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哗啦啦的芦苇断裂声和一种凌乱急切的脚步声,猛地刺破了河风的呜咽与车轮的轰鸣。前导的数名卫士立刻如临大敌,手中长戈齐刷刷转向芦苇荡方向,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何人惊扰公驾!出来!”护卫长声若洪钟,手臂肌肉贲张。

芦苇深处,三个身影踉跄着扑了出来。她们浑身沾满草屑泥污,粗麻葛布缝制的衣衫被沿途荆棘和芦苇割扯得褴褛不堪,布满细小的破洞,湿冷地贴在身上。草鞋早已破烂,赤足上被划开一道道血痕。为首者年岁稍长,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眉宇间凝着风霜与倔强。紧随其后的女子身体微微发颤,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除了泥泞,还赫然分布着几道新旧不一的鞭痕和烙铁的印记,仿佛无声诉说着某种非人摧残的过往。最小的那个,紧紧依偎在两人身后,脸上稚气未脱,一双惊恐的大眼如同受惊的小鹿,死死盯着那些指向她们的、寒光闪闪的戈戟尖锋。她们剧烈地喘息着,胸腔如风箱般起伏不定,恐惧几乎凝固了全身,如同三只骤然暴露在捕兽铁夹前、茫然无助的幼兽。

护卫的戈尖距离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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