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犀甲崩裂(7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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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不分昼夜地从厚实的泽地土壤中弥散出来,渗透过木柱,洇湿了仅铺着一层薄草的囚笼底部,再渗入身下薄薄的干草,浸透所剩无几的干燥,将冰冷的湿寒渗入骨髓。

徐偃王独坐于这囚笼深处,赤裸的双足早被淤泥浸湿磨破,又被寒气冻得青白浮肿。镣铐的锁链垂在身侧,发出单调的碰撞。他的素色深衣早已污秽不堪,沾满泥浆与草屑,原本梳理整齐的披散长发也凌乱纠缠。唯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篝火的跳跃映照下,依旧沉静清明。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囚笼外压低响起:“主君!”

是姬离。

他居然能潜入戒备森严的中军腹地!徐偃王并未回头,只微微抬了抬眼,声音波澜不惊:“你该走了。孤一人,换百户黎庶苟活,值得。楚人眼中,孤已是阶下之囚,一具死去的虚壳罢了。”

“非为虚壳!”姬离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焦灼与执拗,“您出城前拂落之物!”声音更低沉急迫,“臣只问一句,那圭中残帛……所载可是……”

徐偃王枯坐的身影纹丝未动,如同沉入黑暗的顽石。

囚笼外,姬离的声音带上孤注一掷的狠绝:“主君!符离塞虽破!符离城尚在!此帛在手……臣……”他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在衡量说出的风险,又或是寻找更贴切的字眼,“……或可借力引动符离守军!若得城中百姓死士接应,楚军大营猝不及防下并非无懈可击!乱中或可护主君……”

徐偃王垂在膝旁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没有看姬离,目光落在囚笼木柱粗大的缝隙外,那里是连绵到黑暗尽头的楚军营火,如嗜血的猛兽匍匐。他声音很轻,轻得如同梦呓,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冰冷分量:“即便成功,逃得一时,楚人必屠彭城,以儆效尤。数百户黎民,数千条性命……换孤一命奔走?”

姬离急道:“可那残帛若能昭示天下,周王他……”

“姬离!”徐偃王猛地抬头,目光如利剑穿透黑暗隔障,钉在笼外那个模糊的身影上,“此帛……便是我能付于苍生……最后的……一点干净!”

那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山岳般不可撼动的决绝意志。姬离浑身一震,后面的话语被死死噎在喉咙里。

夜风卷着湿寒的水雾扫过营区,篝火剧烈摇晃,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囚笼内外,陷入长久的死寂。只能听到远处巡营楚军的吆喝声、隐隐约约的更鼓,还有泽地里宿鸟被惊飞的扑翅声。

僵立了不知多久,姬离的身影终于动了动。他沉重地向囚笼方向躬身,声音艰涩喑哑如老朽,低不可闻:“主君……珍重!” 随即,那粗壮的身影如同被墨汁浸透,悄然退后几步,无声地没入楚军营帐投下的浓重阴影深处,再无痕迹。

冰冷的夜风中,徐偃王缓缓阖上双眼。沉重的铁链微微晃动,碰撞出细小而孤单的声响。

黎明,尚未染红东方晦暗的云层,楚军中军大营深处便响起低沉的号角,其声呜咽如濒死巨兽的哀鸣。

囚笼的门被两名魁梧楚军打开。他们没有多言,冰冷的眼神示意徐偃王起身。镣铐碰撞着,带着一身疲惫与湿寒,徐偃王被押出囚笼,推入肃杀沉寂的营帐中央空地。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无数楚军步卒沉默列阵,甲胄与戈矛在未明的天色中泛着幽青的冷光,如同钢铁的荆棘森林将他环绕。目光,或冰冷,或戏谑,或混杂着某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复杂东西。

空地尽头的帅台上,楚文王熊赀负手而立。他未曾披挂厚重的戎甲,仅着一身赤色常服,冕旒垂落,遮住了大半神情,只有身形被尚未消散的夜色勾勒得分外硬朗。

当徐偃王被带到台前时,文王熊赀缓缓转过身。他并未开口斥责,也未宣读任何罪名。一只手臂沉稳地抬起,指向彭城方向那片在晨曦中依旧沉默的巨大阴影。

“徐子,” 熊赀的声音不高,异常平静,却带着直入骨髓的锋芒,“此城……此城之民,皆是你的砧上肉,盘中羹。寡人此刻一声令下,顷刻化为齑粉。”他的目光透过冕旒垂下的玉串,如同实质的尖针刺向徐偃王,“寡人,欲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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