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青铧灼夜(7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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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细细的、被时间锈蚀却顽强保留的痕迹——他捻开的部分显露了它最前方几个刻痕:一个扭曲简化的“火”的象形,其下是一个明显为人工建筑或房屋的轮廓线条,再下…是更为复杂、代表着某种极其惨烈行为的象形结构…虽仍大半被铜锈封存,但那寥寥显露的几笔,已足以让握过无数铭文的南宫伐,解读出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古老罪证!

血誓?盟约?不。

这是以血洗血的残酷书写。

南宫伐缓缓松开捻着铜屑的拇指,缓缓握紧了手中这冰冷的金属碎片。他低下头,看着祭坛黑石上那滩迅速变黑黏稠的鲜血。

山下的混乱似乎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强行压制了下去。利箭穿透人体的沉闷声响渐渐稀少,狂暴的吼叫声被压制成零星的惨叫和咒骂。周军阵中的一种冰冷有序的掌控力重新占了上风。能隐约听到伯明那仍带着惊恐余悸、却强自镇定的厉声呵斥:“捆起来!剁掉脚!还有喘气的都拖过来!严查身份!查!是哪路不知死活的东西!”

南宫伐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他依旧站在祭坛废墟的风口。背后,是那片已然沉寂的血腥之地;面前,是那片被暮色和月晦彻底笼罩、躁动已被强力镇压下去的东夷腹地。

月光凄白,映得他的甲胄仿佛幽冥府君。

中军大帐矗立在巨大营盘的核心,如同一座伏卧的青铜凶兽。粗大的牛油火把插在帐门前两侧高大的兽首铜架上,熊熊燃烧,跳动不安的火苗发出猎猎的咆哮,将厚重的帐布映照得忽明忽暗。那跃动的暗红光亮穿透门帘缝隙,泼洒在营门外泥地上,如同两道粘稠流淌的血河,肆意扩张蜿蜒。

帐内更是被数十盏嵌在狰狞兽首青铜灯座中的油灯塞满,光线却诡异地并不明亮,而是沉滞如凝固的黄泥汤。浓重的油脂燃烧气味混合着一种厚重沉郁、类似某种古老药材焚化的苦涩幽香,层层叠叠盘踞在空气里,带着无形的压力,粘腻地钻入每个人的肺腑。烛焰摇曳,将帐壁上悬挂的狰狞兽面钺、悬挂着的巨大地图皮卷投下巨大扭曲、摇晃不定的影子。那影子如同活物般在帐布壁上蠕动、搏动。

大帐的中心,那足可供三四人沐浴的巨大青铜方鼎,此刻已被烧得炉膛滚烫,鼎壁透出暗红狰狞的光泽!鼎内黄浊而粘稠的液体正疯狂滚动沸腾!数条白色的水蒸气大蟒般凶猛地冲起、扭动、撞击在沉重的鼎盖之上。鼎盖边缘被蒸汽持续冲激,有节奏地发出沉闷而规律得如同巨大心脏搏动般的“咚、咚…”声响。每一次撞击都让空气的压抑感倍增,让那些侍立在帐中角落的亲兵甲士额角渗汗,手指下意识地紧握向腰间的剑柄,又强迫自己松开。

这鼎,足以烹牛。

帐门帘猛地被两名甲士一左一右向两侧用力掀开!沉重的门帘发出如同撕裂布匹般的声响!

一股远比帐内更加浓烈的血腥气,裹挟着深夜的冰寒,如同实质般冲撞了进来!这股气味立刻激得沸腾的鼎镬发出一阵更加急促的“滋啦”爆响。

四名赤裸着精悍上身的周军力士,面目被火光和阴影刻画得如同青铜塑像般冷硬森严。他们肩上合扛着两根手臂粗细、顶端被粗糙削尖的树干!树干的顶端,各自倒吊着一个人!

正是方才山下混战中擒获的楚蛮人!两个活口被粗大的麻绳死死捆绑成扭曲的虾米状,牢牢固定在树干的尖端。他们的脚腕被粗糙的麻绳捆缚绞紧,头朝下被倒悬着。身上那布满奇诡红黑油彩的部落图腾在火光下闪烁着湿润粘腻的反光——那是同伴的、或者他们自己身上飞溅出的新鲜或半凝固的血污。其中一个满脸血污,下颌碎裂歪斜,只能发出野兽般嗬嗬的闷吼,污血倒灌进气管,不断呛咳喷出紫黑色的血沫。另一个伤势稍轻,脸上同样涂抹着诡异的黑色图腾,一只眼睛却已经被暴力打爆,只剩一个血肉模糊的黑窟窿,另一只眼睛暴睁,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着那巨大鼎炉升腾翻滚的致命热汽和白雾,喉咙里发出一种不像人类、更似被踩住尾巴的垂死野兽般的凄厉呜咽和齿间摩擦的咯咯声响。他被倒吊的身体因极度的恐惧和本能挣扎而剧烈震颤抽搐。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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