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血色新土(7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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瘠的一角。但木棚、残羹、记录名册、功劳簿子……这些冰冷的词汇在此刻却意味着生路与活着的尊严!流民老妪愣愣地停止了颤抖,那流民男人猛地抬头,绝望的眼底第一次燃起一丝难以置信的光亮,那光微弱、颤抖,如同寒夜荒野中最初跃出的星子,却固执地不肯熄灭。

无声的压力笼罩四方。

就在这时,姜子牙那苍老的声音从姬发身后不急不缓地响起,带着一种勘破世情的了然:“王上,民心如水,堵不如疏。此举甚当。只是……北洼地距工营库区尚有一段距离,由我等亲兵护卫看守便好。王族精锐还需护卫王驾,巡视各处要隘工事为重。”白须老者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流民群中一个蜷缩在人群边缘、低垂着头的身影,“非常之策,需非常之看护。非王族精诚之众,怕是……难以胜任此责。”

康叔默默捡起地上的剑,剑身上的泥土在衣袍上擦了擦。他走到流民面前,深深吸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沙哑紧绷,却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笨拙和艰难:“方才……是我……失礼了……”他不敢再看那些惊恐的眼睛,对着负责库区的护卫们低吼:“执行王令!即刻动工北洼!缺木少石,从我营帐份额里扣!”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离开,身影在夕阳下拉得有些僵硬仓促。

新的临时棚区在日夜赶工中很快伫立起来。粗糙,简陋,毫无美感,仅能勉强遮风避雨。营地上空的排斥和敌意并未完全消散,依旧如同浮在水面下的暗冰,但水面之上的氛围已然不同。王族卫队的银甲武士按着佩刀轮流值巡的身影成为一道鲜明的屏障。流民们被分成了几个小群落,登记造册,有专人管理,偶尔也能参与一些工地外围的清土、拾柴等简单活计,换取每日定量的粟米汤和少许咸菜。每日傍晚,残羹汤水被严格统一分派,秩序明显好过初时的混乱。

尽管仍有周人役夫投来嫌恶目光,但“王上亲旨”“记名入册”“有活干就有饭吃”这三样东西,已足够在大多数挣扎于生存边缘的流民心中筑起一道小小的、暂时抵挡恐惧的堤坝。

夜色再次笼罩了新都城基。白天热火朝天的喧闹褪去,只剩下渭河水声与夏虫低鸣。简陋棚区的东角,远离尚未熄火的工地中心。一个身材瘦长、肤色黝黑的男人掀开草帘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与流民无异的粗陋麻衣,沾满油污,脸上胡茬丛生,目光在稀疏的月光下显得浑浊而疲惫,毫无生气。唯有侧影深处隐约刻着些因长期负重劳作而刻下的痕迹,似一道道沉默的印痕。他佝偻着背,缓缓走向不远处一条通往沣水边的小沟渠,那里是流民约定的取水处之一。

周围棚户大多黑暗沉寂。只有一两个棚子里隐约透出病弱的咳嗽声或孩童梦呓的抽泣。脚步声在松软湿润的泥地上几乎没有声音。月光透过薄云漏下,勉强在他佝偻的身影边缘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他靠近了沟渠边。浑浊的浅水中倒映着一轮被风吹皱的残月。他左右谨慎地看了一眼——没有任何人影,更远处的营火在暗夜里显得无比遥远——然后猛地弯下腰,仿佛因身体病痛不适而剧烈干呕起来。

佝偻的身体在黑暗中剧烈地颤抖、弓起。借着深弯腰干呕的掩护,一只手极其隐蔽、迅疾地探入怀中贴身最深的暗袋。指尖传来粗硬坚韧的羊皮边缘触感。一小块被精心卷成细筒状的薄羊皮被掏了出来!

他再次确认了周围安全,没有丝毫异常动静。一只耳朵微不可察地侧向,捕捉着远处卫队巡夜铁靴踏在土路上传来的规律而有节奏的回响。

时机正好。

他颤抖得更加厉害,似乎呕出些酸水溅入渠沟。就在身躯再次往下深埋下去的刹那,手指借着身体的起伏掩护,如同黑暗中吐信的毒蛇,将那个小羊皮卷闪电般塞入岸边一块半截嵌入泥土、外表粗糙、毫不显眼的圆石底部的裂缝深处!动作精准、利落得如同反复练习过无数次。

塞入!动作完成!

他顺势撑着膝盖又假意痛苦地喘息了几下,才费力地直起佝偻的背,踉踉跄跄地拖着一身疲惫走向黑黢黢的棚区入口。

然而,就在他掀开草帘弯腰钻入的前一瞬——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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