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血色新土(4 / 8)
嚎啕,或挥舞着锄头、木棍,嘶声呐喊。那恐惧的阴霾,竟被这排山倒海般的吼叫撕得粉碎!人们脸上的绝望消失了,代之以一种近乎悲壮疯狂的熊熊火焰!那是长期受尽压迫后的觉醒,是被祖先热血点燃的复仇意志!
姬发独立于喧嚣的风口浪尖,看着下方汹涌人海燃起的无边炽焰,面容沉静如渊深水底。只有紧抿的嘴角,泄露出胸腔内同样燃烧的激浪。姜子牙站在稍远处,微微颔首,布满风霜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王室卜官们早已面无人色,瑟缩地聚在一处,嘴唇嚅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人心一旦定下,凝聚的力量大得令人震惊。接下来的工期,营建的速度竟前所未有地快了起来。新的土墙地基被筑得更加坚固宽阔,大型的木料从山林深处源源不绝地运抵,无数役夫在夯土的号子声中整齐划一地奋力起落。那原本被视为血煞之兆的暗红色黏土,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一小部分被精心保存在王室的祭祀殿堂,更多的则被当作神圣的奠基土,真正掺入新都城最重要的基石之下。周人的精神被彻底唤醒,疲惫似乎消失无踪,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光芒,仿佛要将所有力量都倾注在这座镐京之上。
然而,这狂热中却也悄然滋生着另一种尖锐之物,坚硬、冰冷,隐在暗处,像河床下硌脚的石子。
在工地外围一条新建的供运料车辆通行的宽道上,尘土弥漫。道路两侧,原本稀疏的草木早已被踩平。不知何时,一些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身影开始三五成群地滞留在那些低洼背风的角落。这些人有的扶老携幼,神情麻木;有的独自一人,蜷缩如虫豸,眼睛因饥饿和恐惧深陷着,如同熄灭的灰烬。他们几乎都来自东方商人的领地,身上残留着殷商治下特有的纹饰或破败的衣料样式。空气中开始弥漫开淡淡的、混杂着酸腐食物气息的汗馊味,无声却沉重地压在每一个经过的周人役夫的心头。
“看看!又来了一群商狗!”一个粗壮的夯土工抹了一把脸上泥汗混合的污渍,对着路边的流民狠狠啐了一口浓痰,眼中燃烧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深仇。他手中的木夯重重砸在软土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仿佛在强调他的态度。
“闻着就恶心!偷了咱们多少口粮?!晚上睡觉都要捂紧自家的干粮袋!”另一个负责看守库房区外围的年轻护卫,扶了扶头上的藤条头盔,眼神警惕地扫过那些蜷缩的身影,按在腰间石斧柄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压抑的话语在劳作的队列间、在营地休息吃饭的角落悄悄流淌。最初是对流民的警惕,渐渐地,就掺杂起关于殷商密探的可怕传言。
“听说南边崇侯虎又杀了人……派出来的探子比蛇还阴毒!”饭时一个年纪稍长的役夫一边啃着粗砺的饼子,一边压低了嗓音跟旁边的人说。
“真的假的?哪块发现商狗探子了?老子劈了他!”旁边立刻响起回应,语气狠厉。
“可不是?东边营区前两天丢了两把上好的铜镐,肯定就是这群脏手烂脚的难民崽子偷的!”议论声开始蔓延开指责和不信任,“王上怎么就……就让这些商狗在这里待着?谁知道他们里头有没有藏着坏心的刀子?”
对东方流民的排斥气氛如同盛夏的暑气,无声地累积、酝酿,在某个焦灼的午后轰然爆发。
靠近最西端新开拓、土质略显松软的库区工地,争执声尖锐得像刀刮铁器。几名负责看守建库木料的年轻周人护卫,围住了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儿童,其中一个孩子约莫七八岁,赤着脏污的脚,怀里死死抱着半截黑乎乎的、不知是野菜根还是烂薯的东西,瘦削的手指抠得死紧。
“小商狗!偷我们的粮!”一个方脸厚唇的护卫伸手就去粗暴地抓孩子手里的东西。
孩子惊恐地往后缩,却撞在身后的土坡上,摔倒。怀里的东西飞了出来,溅起一阵尘土。
“我没偷!没偷!我……我从土堆里挖的!是别人不要的!”孩子挣扎尖叫起来,声音嘶哑。
“放屁!还敢嘴硬!”另一名护卫不耐烦地扬起手,一巴掌扇过去!
风声夹杂着恐惧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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