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周原没有硝烟(3 / 8)
声,语调沉缓如同裹着铁锈的砾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冷评点,“土色颇厚,” 他的目光在那些阡陌齐整的田陇上一掠而过,如同打量一件不值深究的器物,“看来此处野人倒是勤恳。”
芮侯偃蜷在另一侧角落,始终微阖着眼,枯瘦的身体在车厢的微微颠簸中几乎纹丝不动,只在唇角牵拉出那抹惯有的、刀锋般锐利刻薄的讥讽笑意。“勤恳何用?”他眼皮也不抬,沙哑低语如同碎瓷磨过,“姬昌的‘仁德’,能挡得住镐京的那位?能挡得住……犬戎?”最后两个字从他齿缝间迸出,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与轻蔑。车厢里瞬间沉窒下去,只剩下车轴单调的、令人心头发紧的吱哑声。
隗紧握缰绳的手背上,一根突兀暴涨的青筋随着车行的节奏在苍黄色皮肤下不安地微微搏动,像是在应和着那刻骨铭心的西边杀伐之音。他的呼吸在这句话后似乎变得异常滞涩沉重,又竭力控制着,仿佛要将胸腔里翻涌的腥气硬生生压回深处去。他下颌绷紧的线条微微抽搐了一下。
突然,前方隐约传来的人声争执穿过田野寂静的屏障,直直传入耳朵。两个截然不同的语调,一个粗哑含怒,一个尚带年轻气盛。
众人循声望去。
就在大道左侧约百步远的田埂旁,一小片田地正被葱郁的绿意覆盖着。两个身影僵持在那道低矮的田埂旁,像是被钉在了土地的界线之上。
一个身材精壮的老农,布衣上沾满泥点,脸上被沟壑刻满风霜印记。一个年轻人,骨架初成,赤着沾满泥土的光脚丫,身量已与老农相当,眉头紧皱。两人各执一端,脚下那道用泥土堆积垒成的田埂界线,被新翻动的潮湿泥土溅出痕迹,新鲜的湿泥溅洒在草叶上。老农正指着田埂对面,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显然处于激烈的情绪之中,争执声越来越清晰。
“小子!你怎敢如此胡来!”老农声音嘶哑得如同刮过粗砂纸,脖颈上同样盘踞着因激动怒张的青筋。“分明过界!昨日大雨冲塌了我那角篱笆,你家新挖的这条引水小沟,竟顺势就掘到我这边堆肥的地头!这泥水混着秽物一股脑流入了我的苗田!你瞧瞧我这育好的嫩苗!”他猛地弯腰,从自己脚边那刚被污浊泥水浸湿的土地里揪起一把蔫萎垂头的禾苗,叶片边缘已带上了不祥的黄色斑点。湿淋淋的泥水顺着他粗糙的手指往下滴,“眼见得就要糟践!”
那被指责的年轻人脸孔瞬间涨得通红,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后被一股急切反驳的冲动所取代。“六伯!”他声音拔高,带着年轻气盛的不服,“前日雨势太急,是您家那竹篱笆没扎牢固,一大片倒了过来!那堆在埂边的秽物给冲得七零八落,连带着我家新修水沟也被填了大半!我方才只是想把自家那条沟重新清理出来!”他似乎急于证明,也伸出手,有些懊恼地用力指了指自己脚下刚费力挖开又被泥浆淤住的水沟,“您……您瞧瞧这!”
隗的手无意识地将手中的缰绳勒紧了一分,灰马不满地打着响鼻顿住了脚步。他深陷的、混血特征过于分明的眼窝深处,瞳孔微微一缩,瞬间闪过的不是惊讶,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熟稔——这种为了地界、为了灌溉之利而起的争斗,其愤怒的火焰、其不惜互殴相伤直至头破血流的蛮悍凶狠,在他早已如同烙印般熟识的过去岁月里,曾经是构成整个世界图景的基色。荒野里抢水源的人,向来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渴死。远处车轮声响,虞伯仲和芮侯偃的身影在尘土中微微摇晃显形,他们的目光如同狩猎的鹰隼,牢牢锁定了田埂边的两个身影。隗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对面两位国君唇边那极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的向上牵拉——那是一种洞悉内情的了然。争执声越发清晰刺耳。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刹那,老农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烫了一下,陡然松开了紧攥禾苗的手,那几株带泥的禾苗无声地跌落在他沾满湿泥的脚边。他那张布满沟壑的脸猛地扭向大道方向——隗僵直坐着的轺车、车后两个华服的身影尽数落入他眼中。
老农浑身猛地一震,一股莫名的惊惧瞬间冻住了他眼中正燃烧着的怒火。脸上肌肉抽动几下,仿佛有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他的脊梁骨上。他原本激愤挺直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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