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天命如弓弦(6 / 12)
轻易爆开!一支弩矢竟连续洞穿了两匹战马和一个骑士的身体,余势不减,最后狠狠扎进冰冻的地面,尾羽还在剧烈震颤!
这血腥残酷的迎头痛击如同一桶冰水浇在冲锋的昆夷轻骑头上!他们虽悍勇,但这座突然从血与泥中拔地而起的粗糙城墙和城头泼洒的致命箭雨,超出了预估!
“吼——!”
更多的商军士兵在恐惧被短暂驱散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嗜血咆哮!石头、粗大的原木被拼命朝下砸落!沸油(实际上是滚烫的泥浆)冒着白气被舀泼而下!
冲在最前面的昆夷轻骑彻底陷入了混乱和死亡的泥潭!箭矢无情地收割着生命,滚烫的泥浆带着刺鼻的恶臭泼下,灼烫马匹和骑士的皮肉,引发更加凄厉的惨嚎!原木巨石无情地砸落,砸碎马腿,砸塌骑士!
狂热的冲锋如同撞上礁石的怒潮,卷起了猩红的浪花。后续的昆夷骑阵传来尖锐而愤怒的唿哨和号角声,显然是主将在调整战术。但那狂野的冲势已然被打断,锐气在冰冷的城墙和铁血的意志下,如同冰雪消融。被巨弩和箭雨撕开的前阵人尸马骸堆积成小丘,不断有失去骑手的战马拖着破碎的内脏在箭雨中哀鸣奔窜。
那一片汹涌奔突的黑色潮水,在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后,终于不甘地停止了拍击城墙的巨浪,像退潮般向后卷去,在污雪泥泞中留下大片大片刺目的黑红痕迹。
朔方!这道在绝望与毁灭中仓促拼凑、由血肉与泥土冻结而成的巨大伤疤,如同沉默巨兽的獠牙,牢牢钉在了昆夷铁蹄之前!
帝乙伫立在呼啸的寒风里。城头上的喧嚣还未止息——伤者的呻吟,将吏催促着补充箭矢物资的嘶吼,役夫们在冰冷刺骨的泥水中清理堵塞排水沟和拖曳伤亡者的喘息与哭泣……
城下尸骸散落,残破的兵器插在冻结的泥土里,尚未凝结的黑红血痕如同大地的裂口。
这座刚刚饱饮了敌人鲜血的城池在他脚下屹立着,每一寸夯土墙体似乎还在散发着滚烫的腥气。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城下那片猩红狼藉的战场,随后越过荒原,投向更西的方向,那片死寂沉沉的混沌深处。
昆夷的鹰旗并未倒下。刚刚退去的只是扑击不成、带着血肉残痕的鹰爪。十万控弦,十万个在马上生长、在杀戮中熬炼出来的灵魂,仅仅是前锋就如此悍厉疯狂!他们会舔舐伤口,用更凶残的姿态再次张开利喙!朔方能挺多久?北地、西畿、东畿三地征发来的役夫与士兵,他们的血肉与意志,又能在这城上消耗多久?
一种比朔方寒风更深、更沉滞的冰冷,悄然爬上心头,仿佛命运之神刚刚露出它冷漠的一角。
身后这座巨大的、染满生民鲜血和人命堆砌的屏障,如同一把双刃之剑。它挡住了西北的獠牙,却也在悄然吞噬着商王朝摇摇欲坠的元气与天命。
帝乙闭了闭眼。掌心传来祖传彤弓那冰冷坚硬的木质握感,还有牛角弓弭那深入肌骨的寒意。他转身,目光落在城门楼上飘扬的玄鸟旗帜上。那展翅的玄鸟,在漫天灰霾之中,显得异常孤独。
九年
彤弓横置在战车的轼前。帝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光滑的弓臂之上轻轻滑动,感受着那坚硬的木质在经年征战中浸染的主人气息。弓弦紧绷,在晨曦中泛着微微的哑光。九年了,血与火的光影在眼前流逝:西陲筑城抗昆夷的血腥泥泞,朝歌城中平息流言杀伐果决的雷霆手腕……如同走马灯般急速旋转、放大、消逝。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朔方风雪中冰冷的泥土气息。
车驾沉重地碾过东进的道路。旌旗如林,在潮湿闷热的东南风中翻卷出沉闷的响声。车轮扎入半干涞地里的泥浆之中,发出粘稠的、令人心烦的咕噜声,溅起的浑浊泥点扑打在车驾的木辕和侍从们的衣甲上。
距离上一次征讨淮水诸夷,已是数年之久。那时父王文丁尚在位,凭借国威强盛,曾将东夷压得龟缩其巢穴不敢轻动。然而短短数载,风云变幻。昆夷的铁蹄虽然被挡在朔方之外,大邑商的国力却也如同被撕开巨大血口的猛兽,喘息不止,元气折损。那蛰伏在淮泗之间的东夷百族,如同沼泽深处蛰伏的毒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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