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西陲血祭(3 / 11)
腾!
戎车在高高的台基前稳稳停住。季历未等侍从搭梯,矫健地一跃而下车辕,动作干净利落,落地微尘不起。他大步流星,踏上了通往至高王座的白玉阶陛。他身上那件诸侯觐见的赤色纮衣边缘虽不可避免地带上了长途跋涉的风尘,但每一步落下都沉稳有力,步履生风,身形中丝毫不见疲惫虚弱之态,反而更像是一柄暂时归鞘、却在鞘中微微嗡鸣、渴望下一次饮血的绝世利剑。他走到阶下最靠前的位置站定,目光如炬,直接向上方射来。拱手,声音洪亮如钟吕,清晰地撞击在宫殿高大的红漆立柱和高耸的夯土墙壁上,激起嗡嗡的回响,震得殿檐角落积尘簌簌落下:
“臣!周邦季历!奉王命,征西土不臣!翳徒戎冥顽不化,屡犯王化,其族酋猖獗,已服其诛!今献三酋之首级,以告昊天、献社稷!扬我大商神威!”他那双深陷在浓密眉骨之下的鹰目,此刻灼灼发亮,仿佛瞳孔深处还燃烧着战场上厮杀未尽、未曾熄灭的凶戾火光。这目光,穿透了数丈的阶陛距离与身份带来的无形鸿沟,带着强烈的存在感,毫无避讳地、直刺而来,落在文丁脸上。
随着他的话语,四名魁梧健壮的周人武士,赤裸着虬结肌肉的上半身,步履沉重而富有仪式感地,抬着三个特制的沉重木笼,一步步登上高台。他们沉默地将木笼置于丹墀最显眼、最受瞩目的位置——正对着王座和大殿中轴线的中心!木笼的栅栏间隙不小,足以让所有目光看清内中盛放的恐怖之物。
三颗面目狰狞的首级!它们被简单处理过,防止过早腐烂,但仍带着死亡降临那一刻最原始的暴戾与不甘。
一颗虬髯倒竖,怒目圆睁如铜铃,瞳孔虽已失神,但那凝固在脸上最后刹那的凶戾之色如同火焰烙印,灼烧着每一个注视者的眼睛。
另一颗面容扭曲异常,如同地狱爬出的狰狞兽面,整个下颚似乎被巨力或利器残忍砸碎,伤口处凝结着大片粘稠发紫、已近发黑的污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
还有一颗紧闭着双眼,但眉骨到鼻梁间那条深刻的裂口直达嘴角,残存的肌肉线条勾勒出扭曲的沟壑,清晰地凝固着生命尽头最深沉的无力和刻骨的怨怼。
被禁锢在笼中的血腥气,混合着黄土地上沾染的尘土腥气,以及生命彻底消逝后冰冷腐朽的死寂味道,在清晨原本清冽冰冷的空气中,如同瘟疫般悄然弥漫、扩散、沉降,让这片象征着天下中心、本该是至洁至圣的殿堂空间,瞬间染上了浓重的死亡阴影。
死寂!比先前更深的死寂!如同一张冰冷巨大的裹尸布,兜头罩下,将整个高台连同其上的宫殿都死死笼罩。群臣屏住了呼吸,连衣甲甲片最细微的摩擦声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惊惧、畏缩、欣赏还是狂热,都被这三笼血腥残酷的献俘牢牢攫住,死死钉在原地。时间仿佛被冻结,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文丁居高临下地望着阶下的季历。他脸上那份毫不掩饰的志得意满,那种将强敌斩落马下、掌控强大力量后的自负神情,如同滚烫通红的烙铁,狠狠灼烧着文丁脸上强自绷紧的、君王的平静假面。西陲诸戎——余吾、始呼、如今又添上这令人闻之色变的翳徒戎!这三族如同一张曾被大邑商历代先王亲手拉开、紧紧绷住的神力巨弓,横亘在西北大地上,震慑着西陲之外更加遥远、更加蛮荒的无尽游牧群落。正是这张“弓”的存在,成为大邑商西陲最坚固的屏障和延伸的手臂!
可如今,这张由商王朝塑造、维系和倚重的“弓”,却被眼前这个季历,用他周族的铁蹄,一寸寸、一尺尺,毫不可惜地踏平、碾碎、拆解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山川沟壑、毡帐草场!他每胜一次,看似为大邑商开疆拓土,实则周族的土地扩张数百里,人口、牲畜、甲胄兵器被其鲸吞!文丁便不得不强作欢颜,用更繁复隆重的祭典、更丰厚的玉石财帛、更高贵的爵位和名号去填塞周人那张日益贪婪、永不知餍足的血盆大口!
“牧师”……这个权柄之沉重,回想起来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钎插在心上!当初,为了利用周族以夷制夷、弹压那些桀骜难驯的戎狄,为了西北疆域的暂时安宁,是文丁,亲手将这个代表着“专征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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