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尘钺断链(8 / 11)
僵硬晃荡的西戎长老尸骸;也没有任何一点余光瞥向那些在冰水泥泞中徒劳刨挖草根、在绝望冻土上搜寻浆果的西戎妇孺和孩童。他们的死活,不过是奏疏上冰冷的数字、决策时被随意取舍的砝码、或者需要被清洗的“不稳定因素”。真正的痛苦,从未进入这神圣殿堂的视野。
王座之上,陷入了令人心慌、仿佛时间停滞的长长死寂。
那浓郁的、吞噬一切的阴影深处,祖甲冕旒下那失去血色的苍白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了嘴唇间一缕无形无质的寒气。他无声地、在心中默念了一句,那句刻在袖中木简上、此刻却如同烧红烙铁般炙烤他神经的刻痕:“……今年少雨……”木简粗粝冰冷的质感,仿佛透过温暖的丝绸袖筒,针一般地刺痛了他的指腹皮肤。一股比雍州冻土更加沉重的悲哀,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过那由黄金玉玺铸成的冰冷王权枷锁,无可阻挡地坠入他那早已不堪重负的脏腑最深处。他缓缓地、几不可察地抬起了低垂的视线,目光艰涩地穿过眼前晃动不休、如同命运珠帘般阻挡视线的十二旒白玉珠,越过阶下卫伯那如同青铜雕像般坚毅雄壮的背影,越过司贡那张皱纹里都刻满利弊权衡的老谋深算面容,投向大殿之外那片被巨大楹窗分割的、灰沉凝滞如同巨大铅块的天空。铅云低垂翻滚,在祖甲朦胧的泪光视线中,那片天幕之下,仿佛不再仅仅是云,而是瞬间化出了无数轮廓——瘦骨嶙峋、衣不蔽体、蜷缩在无垠冻土上瑟缩的身影!寒风中,似乎有无数双枯槁的手臂无声地伸向冰冷的苍穹,在无声地哀嚎!向这九重宫阙深处、这掌握着他们生死的至尊之人,发出最后一丝被北风轻易碾碎的控诉!
“……”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喉咙深处肌肉本能吞噬掉的叹息声,在祖甲的心中滚动、徘徊。这叹息并非语言,更非决断,它承载着灵魂深处全部的挣扎、痛苦与无助。它甚至无法冲破那冰冷冕旒的束缚,在口腔中凝结成一丝微弱的振动。它最终只是消散在殿内那凝固如冰、密布着权力尘埃的厚重空气里,如同初冬呵出的一缕薄雾,转瞬便归于虚无,仿佛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藏匿在织锦广袖中的那只手,指尖死死掐住那片带来唯一微薄暖意的粗粝木简,如同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然而,这徒劳的抓握,最终也只是在那片已经布满岁月划痕、承载着沉重生命的杨木片上,更深地、绝望地留下了一道几乎要刺破木纹的、触目惊心的白色掐痕。指尖传来木刺深深嵌入的锐痛,却远不及心中那一片死寂荒原的冰冷。
……
北风如同亿万冤魂的哭嚎,裹挟着能够撕裂皮肉的冰晶碎屑和刺穿骨髓的森寒,如同末日铁蹄无情地践踏过雍州西北那片早被压榨吮吸得只剩焦黑骨架的广袤土地。草木皆枯,河床干涸龟裂。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混合气味:草木被焚烧后的灰烬焦臭、人畜尸体在低温下缓慢解冻腐败散发的甜腻腥气、被烈焰炙烤后炭化血肉的焦糊味……浓烈得如同实质的、翻滚的毒瘴,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鼻端,也沉重地压在苍穹之上,让铅灰色的天幕显得更加阴沉低垂,仿佛天神也在厌恶地背过脸去。
不久前,卫伯调集的精锐车旅步卒组成的惩罚军团,挟雷霆之怒横扫过这片被视为“叛乱策源”的土地。此刻,燃烧过的余烬尚未散尽,缕缕残烟如同冤魂不甘消散的怨气,在劫后余生的荒芜焦土原野上顽强地扭曲着、升腾着、挣扎着,如同垂死者吐出的最后叹息。大地一片狼藉。焦黑的木屋骨架、坍塌的牲口圈栏、残留着烧痕的巨大陶瓮碎片,孤零零地指向铅灰色、没有丝毫怜悯的天穹。几面被撕扯下来、践踏于污泥中的赤底玄鸟旗,如同受伤的血蛇,扭曲着蜷缩在倾倒发臭的尸堆缝隙里,被染成污浊难辨的颜色。破碎的陶器瓦片、零落散开的谷粒、残缺变形甚至带有啃噬痕迹的兽骨,都被纷乱的铁蹄、战车轮辙无情的碾踏,混合着冻硬的血块和泥浆,彻底化为一望无际的、象征着绝对毁灭与绝望的混乱狼藉!
一群侥幸逃脱了那场单方面屠杀的、衣衫褴褛如同破布条裹身的西戎幸存者,如同惊弓之鸟、炸了群的困兽,在足以冻结灵魂的呼啸寒风中簌簌发抖,本能地蜷缩在一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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