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冷铁吞韦顾(2 /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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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商汤!”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声音如同风箱鼓动,“敬天命、顺人心!” 每一个字都吐得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信誓,“今奉天罚!首诛——”他的声音在最高点猛然一顿,积蓄着火山爆发般的力量,“首诛暴虐之韦!开伐桀之路!”

死寂!绝对的死寂!仿佛时间在那一刻凝固。

台下,成千上万被压迫得太久太深、血管里流淌着愤怒与绝望的人们,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在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凝滞后,骤然爆发出滚雷般的、足以撕裂苍穹的轰响!震耳欲聋的声音汇聚成一个清晰、狂暴、又饱含着极度亢奋的呐喊:

“罚韦!罚韦!罚——韦!”

这呐喊不再是祈求,而是宣告,是压抑到极致后的疯狂宣泄,是即将点燃燎原之火的狂风电闪!

仲虺的头颅在震耳欲聋的声浪中极其细微地侧过了一个几不可察的角度。他那如刀凿斧刻般冷硬的嘴唇几无开合,声音却凝练成一线细微却无比清晰、带着金属般冰冷质感的细丝,精准地送入商汤的耳鼓深处,如同最隐秘的战机密令:

“君上,天时、地利、人和交汇,火候已足,时机已至!” 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铜钉,“分秒延宕,皆为致命之隙!迟一刻,便是予韦国喘息、整兵据守之机!便是予夏桀警觉、调兵围剿之隙!当断即断,雷霆万钧!”

商汤的手,兀自死死地、痉挛般地攥紧着身前的木栏边缘。粗粝的木刺甚至要嵌入他青铜指套下的皮肉。他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惨白得如同失血的骸骨。他笔挺地站立着,接受着山呼海啸般的拥戴,眼底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滚、跳动——那是历经压抑后终于破土而出的燎原野心,是对权力高峰难以抑制的渴念,却也混杂着一种更加深邃、难以言说的沉重——那是对无数生命即将因他一个决定而湮灭的预感和……隐隐的畏惧?这份沉重,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几乎要与那滔天的野心争夺对躯体的掌控。他的手心,粘腻而冰凉。

车轮碾压着被连日暴雨浸泡得稀软泥泞如浆的道路,发出连绵不断、令人牙酸的吱呀呻吟。干燥的劲风刮过初夏的原野,卷起漫天浑浊的黄色沙尘,将联军行列中各色氏族图腾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疯狂招展。五彩的兽纹、交错的兵器图样、星辰日月的符号在尘雾中扭曲舞动,只显现出模糊且诡异的轮廓。这条庞大而杂色的联军队伍,像一条从古老传说中爬出的、饥渴而暴虐的巨大蚺蛇,缓慢而坚决地碾过苍翠却沉闷得令人窒息的荒野,留下深深的车辙和凌乱的、沾满泥巴的脚印。仲虺的牛车在队伍中毫不起眼,他那辆最简陋的战车上,没有堆积炫耀武力的戈矛甲胄,只有几捆用熟牛皮紧紧捆扎、边缘磨损发亮的厚重简牍,和几张摊开又卷起的、描绘着山川河流与城邑布局的陈旧皮地图——这才是他致胜千里的真正武器。

商汤的战车紧邻着他,青铜打造的甲片在穿透尘霾的稀薄日光下,反射出冰冷而无情的光泽。这位联军的统帅,腰间的青铜长剑稳悬,一手扶着冰凉的青铜车轼,头颅却微微仰着,紧闭着双眼。每一次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路面所带来的剧烈颠簸,都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一股浓烈的酸腐气息直冲喉咙。他用尽意志强行压住那股呕吐的冲动。眼前仿佛不是通往韦国的道路,而是昨夜血腥攻心、在他脑海中反复上演的、破碎而狰狞的景象碎片:折断的矛戈,在泥水里迅速由鲜红变成黯淡的紫黑、最终化为恶臭墨色的血洼,还有血肉模糊、被沉重的车轮或巨木硬生生撕裂、脏腑外翻的残破肢体……这些幻觉远比腰间佩剑的重量更加沉甸,沉甸甸地拖拽着他的意志,坠向深渊。汗水,并非因酷热,而是因这难以摆脱的内心煎熬,悄然浸透了他的内衬衣甲。

“君上?”仲虺低沉的声音如同投石入静水,骤然穿透了战车周边这凝滞、充斥着尘埃与血腥幻影的空气。他甚至没有侧头,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被烟尘笼罩的道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八个字,精准如同冰冷的匕首,直直刺向困扰商汤的那份沉重。

商汤猛地睁开眼,没有看仲虺,目光空茫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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