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河骨埋鼎(6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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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旋转的漩涡边缘,一缕极其微小的、颜色略深、接近河床淤泥色的浑浊水流!如同蛰伏在黑暗深渊中窥伺猎物的毒蛇!正从那巨大埽体层层密缠的柳条苇束缝隙中悄然渗出!它并非主流,却异常迅疾!顺着那股被压抑的暗流方向,无声无息地、却又无比执着地汇入主河道下方更深的黑暗,如同溃堤前第一滴警示的、冰冷的、无人察觉的绝望汗珠!

那丝几乎可以忽略的水纹细微得如同幻觉,转瞬即逝。

冥的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胸腔深处的血脉!他见过!老河伯图里那溃烂的河床暗流!就是这种无声的啮噬!

他猛地转身!试图向岸边指挥声嘶力竭、仍沉浸在短暂胜利欢呼的夏工正发出警告!

晚了!

轰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骤然撕破浊浪厉啸!

那片刚刚被投入巨橑和埽体的水面!猛地向上凸起!炸开!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更加粘稠浓黑、如同腐烂了千百年的淤臭泥浆!如同巨妖的呕吐物!冲天而起!一根根粗壮坚硬的木橑被无形的巨力绞缠、扭断、如同脆弱的枯枝般折断!断口喷射而出!被捆扎得严严实实的巨大埽体!像一个鼓胀到极限的气囊!瞬间四分五裂!密匝的柳条苇束被炸得漫天飞散!裹挟其中的巨石如同冥府投石机喷射的巨弹!狠狠砸落在沿岸劳作的丁壮群中!

惨嚎!肉体被重物碾碎的可怕粘腻声!断肢残骸在浑浊水幕中飞起!鲜血混合着污秽泥浆和河水泼洒漫天!

塌天!巨口!堤岸上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更巨大、更无法挽回的漆黑豁口!如同大地的伤疤!汹涌的河水彻底失去了所有束缚!如同挣脱了千百年枷锁的洪荒巨兽!更加狂暴!更加饥饿!挟带着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势!轰鸣着!撕扯着堤岸的裂口!一往无前地灌入下游那片地势更加低洼、聚集着砥石城仅存良田和人烟的土地!

河伯祠阴冷如同地窖的石室中,唯有壁上油灯跳动着一点微弱的光晕。微尘在光柱里无声浮沉。冥疲惫地靠在冰冷石壁上,身上凝结着河滩干涸后留下的灰色盐泥,如同披着一件褴褛沉重的寿衣。他对面,老河伯深陷在石壁的暗影里,干枯的手指正指着石地上被油灯照亮的一处焦痕。

那不是炭笔痕迹,而是用某种奇异的赤红颜料混合着骨粉油脂涂抹成的图腾——一条扭曲盘旋的黄龙,线条抽象狞厉,但龙爪深深嵌入的地方布满如同蛛网裂纹般的纹路。

“……看见了吗?”老河伯的声音如同石缝渗出的寒风,“河不是死泥巴!它……是活的……有筋……有骨……有脉!禹王当年能困住它……是顺着它脉理开的口子……挖的沟……不是硬堵……”

枯槁的手指颤巍巍地划过那些如蛛网般的“裂纹”:“这……是河龙爷盘在砥石地下的筋骨……筋……碰不得……堵不得……咱们……只能……引……”

冥的目光死死咬住那些血色的裂纹,眼窝深陷处因疲惫而布满血丝,如同干涸河床上最后凝固的龟裂。那些被夏工视作灾祸之源的河曲,在老河伯的焦骨图中,竟如盘龙蜿蜒的身躯。那些河湾深处,龙骨隐现。

远处黄河奔流声沉闷如雷。老河伯浑浊的眼角余光瞥向石室门缝外。

暗夜沉沉。砥石城方向,几点暗淡的火星像沉浮于水面的浮尸,在巨大的黑暗中卑微地明灭。冥的沉默如同巨大石鼎。风卷过土丘下的河草,声音尖利如鬼泣。

泥泞在寒夜中凝结为刀锋。冥俯身于那张摊开的、边缘早已磨得发白起毛的商族兽皮地图上。那曾是祖父相土以马蹄踏出血路绘制的东疆河野图。火光摇曳,他粗糙的指腹沾着赤铁矿粉混合了冰冷河泥的颜料,指尖沿着砥石段旧河道,用力压下!颜料沾在发白的皮卷上,如同鲜血凝固的脉络。随即,沿着老河伯血图上那黄龙盘曲的筋脉路线,他以骨锥沾颜料迅速刻下一道新的、更加曲折、如同游蛇般蜿蜒前进的墨线!皮卷在骨锥下发出无声的呻吟,干裂边缘又磨下几根纤毫般的皮丝。

父亲曹圉立在阴影边缘,浑浊的目光死死钉在皮图上那道新刻的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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