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九苑劫火(2 / 10)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啊!”焦黄汉子浑身剧颤,像深秋枝头最后一片枯叶,在无形的罡风中濒临碎灭。帐外的声音透过厚布帘隐隐传来:是伤重待毙士兵断续的、如同被捏住了喉咙的哀嚎,皮鞭撕裂空气的沉闷“呜啪”声,以及抽打在黥面刑徒皮肉上发出的独特闷响。这一切声响都如同重锤,敲打在他本已脆弱不堪的心弦上。他上下牙关不受控制地相撞,发出密集而可怖的“咯咯”声。
“不……不敢怪……不敢怪陶匠……都怪……都怪监工大人他……他……”汉子混乱地组织着语言,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咽喉,“前……前些日子……城东北角的祖祠……内龛墙基年久失修……裂开老大的缝……监工大人严令……严令赶在祖祭前修补……工期……实在太短了!实在是短得没了天理啊!有辛拓他……他是族里选出来专司祭祀器物的匠头,祖祠的事比天大!他……他不敢误了祭神的大事……才……才……” 他语无伦次,额头用力地撞击着地面,“砰砰砰”的闷响如同绝望的鼓点。
“说!”姒不降终于吐出一个字,眼帘依旧低垂,目光仿佛凝固在城图上那一点赤铜钉死的黑斑。指尖的敲击停止了,整个手臂搁在扶手上,像一截沉寂的古铁。那巨大的压迫感,让帐内的空气瞬间又沉降了几分。
焦黄汉子浑身一软,如同被抽去了脊椎:“他……他用新烧出一批刚脱模的陶俑……就是那些祖祠神道两侧立着的、给祖宗扛仪仗的小陶人……个头不小,里头本来就是空的啊……”他仿佛豁出去了,语速急促而混乱,“来不及挖深打地基填石夯土……工期催命啊!他就……他就想法子……用了城里熬牲口刮下来没人要的废油渣……和烧祭剩下的羊羔、牛犊的碎骨烂筋……再混上打谷场扬剩下的烂谷草梗……揉吧揉吧……糊墙!把那些掏空的陶俑背后破口的地方糊死……再用猛火……烤硬表面……看起来……结实得很!摸上去梆硬啊!王上!小人当时摸过!那堵墙是在祖祠最里头的内龛角旮旯也包进城墙根脚?谁……谁又能料到……这该死的战事……偏偏打到那里……把祖祠打成了战场啊……”
汉子说到最后,只剩下反复磕头和泣不成声的呜咽。
死寂。
炭火的噼啪声被无限放大。
空气中弥漫着比尸骸堆更令人作呕的气息——那不是血腥,而是深藏的腐败被猛然揭开的、混杂着油脂经年发馊变质的腻臭和骨头烧糊烤焦的恶苦气。
突然!
一道沉重的风声。
一块冰冷、坚硬、带着尖锐棱角的物件,带着呼啸,狠狠砸在焦黄汉子脸颊旁不到一寸的地上!
“噗”的一声闷响,溅起的灰黄色尘土带着日晒的滚烫气息,猛地扑进他张大的鼻孔,呛得他鼻涕眼泪瞬间失控涌出。惊恐如毒蛇般噬咬他的心脏,他本能地侧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那是一块棱角扭曲的陶片。
青黑色,边缘残留着未曾烧透而焦糊蜷缩的油脂渣滓。几根细短的、被高温碳化得漆黑的细骨渣混合其中。一股浓郁到令人几欲昏厥的、混合了陈年废油哈喇味、骨头焦炭苦臭味以及一种不知名粘腻甜腥的邪恶气味,从那小小的残骸上汹涌地钻进他的鼻腔深处!
窒息!仿佛被无形的烂油骨腐物堵塞了气管!
帐内的空气彻底凝固,沉重如万钧玄铁。炭火的每一次细微爆裂,都像炸雷在死寂中滚过。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姒不降搁在青铜扶手上的手,缓缓抬起。
指根虬结的关节处,因过度的力量而绷紧,显出泛着青白的骨节轮廓,如同冰冷的白玉嵌入古铜色的血肉。
寂静持续了片刻,仿佛在酝酿一场即将撕裂天穹的雷霆。
“寡人……”
低沉的声音,仿佛从地底裂缝中传来。一开始极低,像磨刀石在砂砾上滚动。
“五年!”
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淬火的铁条被猛然折断,尖利刺耳地刺破行辕压抑沉重的闷热!
“五年心血!耗费国帑粮科堆山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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