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太康失国(2 / 8)
涟漪,随即又归于古井无波的沉静。“小弟脾气终究是急躁些。也罢,我去看看他,兄长不在,我这个做兄长的,总要照拂一二。”说完,他不等姒文再言,便转身步下高台,步履急促而坚定地消失在不远处的宫门甬道阴影之中。
高台上秋风更烈。姒文凝望着仲康离去的背影,那双浑浊如蒙尘珠玉的老眼深处,凝聚着越来越浓重的阴霾与忧虑。二公子那看似平静的应答里,他分明嗅到了一丝冰冷的、不属于此刻季候该有的陌生气息,如同深埋地底的寒玉,让他骨缝里都渗出凉意。他艰难地收回目光,投向身侧的昆吾,那疲惫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吹散:“去忙吧……按……旧例。陛下行猎,少则十日,多则半月。这些时日,朝中这散架的舟车,就靠吾等几副老朽断折的辕木……硬撑着了。”
昆吾犹豫着,嘴唇嗫嚅几下,终究还是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年轻官员特有的惶恐与不安:“司徒大人,并非下官多事……这几日不断有边境斥候返回的零星流言……说……说东夷各部兵马,已在洛、汭交汇之处,结营盘踞,气势甚嚣……”
“噤声!” 姒文骤然厉声呵斥,如同弓弦绷紧至极限的断裂声。他目光如隼,锐利地刺向昆吾,但仅仅一瞬,那锐利便彻底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枯槁与无力的喟叹,整个身形都佝偻下去,声音仿佛燃尽的香灰余烬,“去吧……去办事。各司其职……各安天命吧……” 那根沉重的青铜鸠杖,终究是撑不住老人内外交困的躯体了。
仲康的脚步踏在幽深漫长的宫墙甬道里,回声空洞。绕过守卫森严的王宫东苑,尽头处便是武观那名为“闭门思过”的府邸。说是思过,门前廊下却多了四名面无表情、腰佩青铜剑、手持长戈的玄甲卫兵,阳光投射在冰冷的戈刃上,闪烁出森寒的警示。
厚重的楠木门在仲康的示意下被推开。院中景象凌乱不堪:几棵原本精心侍弄过的石楠、桂树的枝桠都被暴力折断;陶缸破裂,水流了一地;几只羽色斑斓的雉鸡瑟缩在角落的竹笼里,发出惊惶的低鸣。院中心,武观一身劲装未卸,年轻的胸膛剧烈起伏,正持着一柄训练用的青铜短剑,对着一个捆绑在粗木桩上的草靶疯狂戳刺。木桩表面已被扎得千疮百孔,碎草四溅。他每一次凶狠突刺,都伴随着喉间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低吼。
“这般‘思过’?” 仲康的声音打破了院中狂暴的寂静,他反手轻轻合上身后的门,隔绝了门缝里那四道警惕的目光。
武观的动作骤然僵住。他猛地回头,看清来者,眼中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他反手狠狠将短剑钉入木桩,入木三分!“二哥!” 武观的声音嘶哑,饱含屈辱与不甘,“你听见那响动了?他又走了!带着他搜刮来的美酒,带着他豢养的狗奴,带着我大夏最锋锐的爪牙!他知不知道东夷的后羿在想什么?他知不知道边境线上竖起了多少面东夷的旗帜?!他知不知道那些野狼,磨牙的声音在洛水北岸都能听得见了?!” 少年用力地戳指着西北方向,每个字都像是牙缝里咬碎吐出来的冰渣,“‘闭门思过’?呵!我该思什么过?我错在不该在那些只会谄媚的歌功颂德中,说一句真话?错在不该在朝堂腐朽的朽木上,发出这一声警告?!”
仲康平静地看着弟弟激愤的脸庞,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唯有眼底深处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是赞许,还是更深沉难辨的意味?他缓缓踱步上前,走近那根伤痕累累的木桩,手指抚过那柄深深嵌入的木剑剑柄,触感冰凉粗糙。“真话……从来都是最锋利的双刃剑,老四。”他并未看武观,目光飘向院墙上切割出来的、一小片四方形的灰白天空,“有时候,它直指敌人的咽喉;有时候……” 他的手指骤然用力,指节泛白,“它先伤的,往往是持剑人自己……和你最想守护的东西。” 最后几个字咬得极轻,却又带着某种坚硬的质地。
武观一愣,被怒火灼烧的思维似乎被投入一块冰,暂时阻滞了奔涌的情绪。他狐疑地眯起眼睛,捕捉着仲康话语里那若有若无的回响。然而仲康并未给他深究的时间,他已移步至那几只在笼中颤抖的雉鸡前,俯身打开了笼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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