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甘泽疏伐(5 /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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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水荡。那片看似凝固的死亡之地,是否掩盖了一条被遗忘千年的隐秘出口?父亲那双曾丈量过九州水脉的手……是否也曾在此停留?

他将掌心紧贴潮湿泥土的感触深深烙印在脑海里,就像握紧那把名为“开山”的祖传之剑。无论最终答案如何,这场与洪水、与对手、也是与他自己血脉中那条名为“禹”的伟岸河流的较量,此刻才真正开始。

“父亲啊……”启低声喃喃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语,“您指的路……真的在那些芦苇之下吗?”

当亲卫队长带着满腹疑云将秘密挖掘沟渠引向西北那片芦苇死荡的军令传回营盘时,绝大多数将士都难以置信地僵立在泥水中。

“朝那烂泥窝里挖?!”一个膀大腰圆的什长愣在原地,胡茬上的水珠都忘了抖落,粗嘎的声音在雨雾里激起小小的涟漪,“怕不是嫌我们泥里滚得不够,非得往那臭了百年的烂泥坑里扎营?”他毫不掩饰的质疑引来周围一片压低嗓门的附和。

“就是!那地方看着就像死透了八百年的老坟头!挖过去能把水引到哪儿?喂王八?”另一个士卒小声嘀咕,啐了一口混着雨水的唾沫。

即便是那些最为忠诚、对启近乎盲从的老兵,眼神中也充满了困惑。这命令不仅违背了他们关于泄洪路径的常识,更似乎是在向绝境掘进。

然而,最高统帅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不容置疑地压了下来。数万夏军在连日的泥泞移营后,尽管疲惫不堪、满腹疑虑,还是在层层队正的严令下,悄然调动起来。

秘密的行动在灰蒙蒙的雨雾中进行着。白天,大营表面依旧保留着正常戒备的样子,巡逻队次第而行,灶间升起炊烟。暗地里,精壮之士则在营盘西北角最茂密的苇丛掩护下,被分批抽调轮换。无数赤膊的脊背在稀薄的光线和冰冷的雨水中弯腰耸动,带着原始沉重的木耜,奋力掘开湿滑黏腻的淤泥。铁锹、石镐与粗木桩猛烈撞击坚硬湿土的声音,混杂在淅沥不断的雨声中,形成一曲低哑而坚定的合奏,如同泽地深处的悲壮战歌。

挖渠!必须引水!

每一具挥动铁锹的躯体都蒸腾着热汗的白气,和冰冷的雨水纠缠在一起。血泡在手掌的厚茧边缘悄然鼓起,然后在一个个不知疲倦的挥舞动作中破裂,混着泥水与血水,在木柄上结出一层暗褐色的湿滑。没人抱怨出声,所有的痛苦都被闷在了喉咙深处,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泥块被甩到岸边的噗噗声在这片被雨雾隔绝的角落回荡。

启的身影频繁地出现在这条正在艰难延伸的沟渠旁。他的华贵战袍早已被泥浆涂抹得面目全非,沾满了泥污的手同样握着粗重的石镐与士兵一同劳作。一个老兵惶恐地想阻止,被他无言而坚决地挡开。巨大的石镐在空中划出沉重的弧线,每一锤落下,坚硬的冻土与磐石都发出沉闷的撞击,震得小臂发麻。镐柄早已被汗水与血水浸透,变得湿滑沉重,而他手指上磨破的血泡早已无法计数,血水和泥浆浸透后,又在紧握镐柄的摩擦下凝成一层污秽厚茧。唯有那双眼睛,在泥污汗水的覆盖下,始终沉凝专注,仿佛穿透层层泥土,在凝视某个早已确定的终点。

沟渠如一条匍匐前行的黑色蟒蛇,一寸寸固执地向着那片芦苇丛中的高地“死水荡”延伸。五天五夜,不眠不休。挖掘者筋疲力尽,每一次挥舞都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喘气都如同拉动破旧的风箱。湿透的麻布巾裹在额头吸汗,又在寒雨中冻得冰冷僵硬。

终于,在第五日的曙光艰难透过厚重云层、照亮泽畔一片灰蒙的拂晓,沟渠最前端的尖兵们汗流浃背、气喘如牛地将那道象征性的最后薄薄的土层掘开了缺口。

石镐挥下的刹那,异变陡生!

看上去坚实无比、铺满厚厚枯死腐烂芦苇根的淤泥高岸下方,竟传出一阵“咕噜噜”的空洞回响!紧接着,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大力量猛地撕开了那层最后的遮蔽!沉积了不知多少年的、散发着恶臭的黑绿色污水瞬间失去了依托,骤然下陷!几方堆积如山的、颜色迥异的古旧泥土同时被巨大的吸力扯落!

仿佛大地张开了一个贪婪的巨口,所有的秽物都向下陷落,疯狂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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