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血盟之墟(6 / 14)
隔了外界的一切视线。
车轮滚滚启动,压过临淄城外早已被踏实的积雪大道,踏上西进的征途。这支大军如一股沉默而暗流汹涌的钢铁洪流,带着齐国深冬的凛冽气息,以惊人的速度和决心,披星戴月地刺向战火燃烧的赵国疆域。
车中无光。车身剧烈地颠簸摇晃着,每一次通过坑洼时,剧烈的震动都会穿透厚重皮垫传递到孙膑那已经失去知觉却仍会持续疼痛的腰间、残腿。每一次震动都如同一根冰冷的钢针,在他枯朽的脊椎缝隙间搅动。孙膑咬紧牙关,冷汗无声地浸透鬓角、后颈。狭小幽闭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草苦涩气息、无法排遣的陈旧汗味,以及……一丝属于久坐之人难以避免的、滞涩的压抑。
车厢内并非纯粹的黑暗。厚重的皮制车帘刻意留下了一道极其微细的缝隙,仅容一线惨淡的灰色天光射入,在车厢内的木板上斜斜投下一条冰冷的狭长光痕。
孙膑僵直地倚靠在厚厚铺垫的软褥上。一只手死死攥住铺上用于固定的皮索,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泛青。另一只手却缓缓伸出,枯瘦的手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刚从冰窖中捞出。那几根冰冷的手指,悬停在身前那片绝对的幽暗虚空之中。
指尖的神经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源自意识深处的习惯性战栗,在虚无中极其轻微地描摹、勾勒着——似乎有一张无形的阵图在黑暗中展开。指腹下的气流的微弱改变,仿佛代表着山川的阻隔。指尖点按之处,无形无质,却如触碰到了千军万马交错冲杀的力量节点。指甲不经意划过自己的膝盖粗布衣衫表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那是河流。再虚按远处——那是敌营升腾起的篝火……
车壁隔绝了震耳欲聋的行军喧嚣,只滤进来一种沉闷、持续不断、能碾碎人思考的低频轰响。这声音却如潮水般渗入他全身的骨头缝里,每一次车轮碾过硬石或陷入沟壑的震响,都清晰地敲打在那双废腿上残留着的狰狞疤痕上。皮肉出无声的、细密的撕扯痛楚。这永无止息的肉体之痛,像一个冰冷而恶毒的背景噪音,顽固地盘踞在他感知的底层,将意识从纯粹的推演中不断拖拽回来,提醒着他这具身体是何等的存在。额上的冷汗滑落到睫毛上,他猛地眨了一下眼,那片在黑暗中以纯粹意念和指尖感受构建的战场沙盘,瞬间被汹涌袭来的剧痛撕扯得破碎模糊。
“呼……”
一声粗重的喘息被他死死压抑在喉咙深处,化作一声细不可闻的嘶哑吐息,迅速消失在皮帷包裹和车轮碾压声形成的闷罐之中。
他闭紧双眼,试图凝聚心神,将那些疼痛驱赶回感知的深渊。但越是如此,记忆角落里某些更为血腥、尖锐的碎片就越是蛮横地穿刺上来——那些深烙在脑海深处、被残酷手段烙印下的片段。庞涓那张曾无比熟悉、此刻只有冷酷扭曲的脸,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他意识的壁垒。那张脸上昔日兄弟般的情谊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他废去孙膑双腿时、手握利刃逼近他刻字时眼中闪烁的贪婪狂乱和残忍快意。
那双曾经如寒潭映月的眼,此刻在黑暗中剧烈颤动。是恨?是痛?是求而不得的执念?各种毒火在胸中翻腾灼烧。就在这混乱和剧痛几乎要吞没残存的理智之际,一股冰寒彻骨的意志,如同九天之上泻下的凛冽罡风,骤然贯注全身!
疼痛、往事、杂念……所有的一切被这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意志强行冲刷、凝固、压制!黑暗中,孙膑的眼眸霍然睁开。那道仅存的光线落在他眼中,却没有映出丝毫波澜。先前那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手指,已稳稳停在膝前虚空中某个无形的节点之上,稳如磐石。心中无声流淌过清晰的战阵变化之理:
“……兵者诡道……必以正合,以奇胜……”
如同在意识里撕开一道冰冷无声的裂口,那些日夜推演的图谱阵图,鬼谷洞中石壁上的图形,如同受到感召般再次浮现,并且这一次,无比清晰、稳定,带着冻结寒铁般的光泽。他的全部精神,在身体地狱般禁锢与颠簸的痛苦之上,在这冰冷意志的支撑下,重新锚定在一点——那个已不再具体的仇敌身影,而是指向一种更纯粹的终结——如何将这巨大的痛苦、刻骨的屈辱,化作精准、冰冷、致命的计算,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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