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漕岸风清(2 / 3)

加入书签

兵在短暂的惶恐之后,竟隐隐感到一丝久违的轻松。

淮安府衙那阴森潮湿的大牢,以及临时征用的几处仓库、宅院改造的羁押所,很快便人满为患。哭嚎声、喊冤声、歇斯底里的咒骂声、刑具碰撞声、审讯官员冷酷的追问声,终日不绝于耳。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派出的精干官员,会同手段狠辣的厂卫人员,日夜不休地进行着审讯、核对口供、验证证据。凌云鹤带回的那本记录着各方势力干股分红的沈一石秘账,蛇蟠岛密室中搜出的记载着每一笔军械火油交易的流水账册,以及那些与白莲教高层、“烛龙”代理人往来的密信,此刻都成为了最致命、最无可辩驳的铁证。在如山铁证面前,任何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曾经盘根错节、看似牢不可破的利益同盟,顷刻间土崩瓦解。

在这场席卷漕岸官场的滔天巨浪中,最初构陷凌云鹤的那桩公案,其真相也如同被洪水冲刷出的河床,清晰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个奉命在“鬼漕”仓廪“发现”所谓钦差侍卫信物、并以此作为关键物证构陷凌云鹤的淮安府巡检,在厂卫的严厉审讯下,几乎是第一时间便精神崩溃,涕泪横流地供出了指使他行此卑劣之事的幕后主使——正是那位已被停职软禁的漕督,以及通过漕督牵线、在朝中有着不小影响力的某位科道言官。他们与走私集团利益勾连极深,早已成为寄生在漕运命脉上的巨大毒瘤,企图借机构陷凌云鹤,阻止其深入调查,从而保全他们那见不得光的庞大利益网络。

当这一真相通过西厂的秘密渠道和官方的邸报逐渐传开之后,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当初那些或是受人指使、或是为了迎合上意、或是单纯被蒙蔽而附议弹劾凌云鹤的奏章,此刻都成了无声的讽刺,堆积在档案库中,蒙上了厚厚的灰尘。许多嗅觉灵敏的官员,忙不迭地上书皇帝,或是极力撇清自己与漕督等人的关系,或是转而用最华丽的辞藻,讴歌凌云鹤的忠勇无畏、忍辱负重。

随着案情的彻底明朗,以及皇帝持续不断的严厉督促,通政司正式明发谕旨,通告全国,撤销对凌云鹤与裴远的一切海捕通缉,昭告天下,为二人彻底洗刷冤屈。旨意中以极其郑重的言辞,褒扬凌云鹤“身处险境,心系社稷,忍辱负重,揭露逆谋,其功甚伟,堪为臣子楷模”,裴远“忠勇可嘉,护卫有功”。同时,对在蛇蟠岛之战中确认已然殉国的石勇、吴震等一众江湖义士,以及所有参与此次行动、有姓名可考者,皆予以追封官衔(哪怕是虚衔),并赐下丰厚的抚恤金银,由其家眷或指定之人领取。朝廷明确表态,绝不会让忠义之士流血又流泪。

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准、狠,如同外科手术刀般,精准地切除了寄生在漕运肌体上的最大毒瘤。当最后一批罪证确凿、民愤极大的贪官污吏,在淮安城西门外那座历经风雨的刑场上,被明正典刑,血染黄土之后,弥漫在江淮漕岸上空长达数月之久的沉重阴霾,仿佛真的被一阵来自帝阙的凛冽罡风吹散,显露出一片久违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朗朗青天。

运河之水,似乎流淌得比往日更加欢快顺畅,在阳光下泛着粼粼金光。码头上,扛包的力夫们喊出的号子,重新变得高亢响亮,带着一种卸下重负后的轻松。往来如梭的商船,帆影也似乎更加轻盈,南来北往的客商们,脸上重新露出了对利润的期待与算计。那些曾经被走私集团层层盘剥、被贪官污吏敲骨吸髓的普通漕工、小本经营的盐贩、依靠运河谋生的沿岸百姓,在茶余饭后的闲谈中,虽然提起这场巨变仍带着几分对朝廷威严的敬畏,但言语之间,更多的是一种压在头顶的大山被移开后的释然,以及对未来生计可能有所改善的、小心翼翼的期盼。

漕岸风清,水波不兴。至少,在表面上看来是如此。

然而,真正洞察时局的人都心知肚明,这场声势浩大的风暴,所铲除的,或许仅仅是浮在水面之上的朽木与蔓草。那隐藏在更深处、连九五之尊都为之深深忌惮、讳莫如深的“烛龙”阴影,并未因为孙霸的伏诛、一批官员的落马而烟消云散,反而因其部分羽翼被斩,变得更加隐秘,更加谨慎,其下一次的兴风作浪,或许只会更加凶险难测。

风暴过后,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亟待填补,新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