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统战之战(三)(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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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社群内部在殖民者强势介入下的悲剧性内耗,如今,婆罗洲,华人世代打下的祖业只剩下兰芳一支,如何不让人悲痛。

内斗,永无休止的内斗,从来都是难以隐藏的底色。

对于同样深受殖民扩张之苦的达雅人而言,兰芳当年的选择,无异于一种背弃。

在达雅土人的观念中,勇武、荣誉与信守承诺是立身之本。

他们可能不理解华人公司内部的复杂恩怨,但他们清楚地看到,当挑战强权的战斗发生时,原本可能成为盟友的力量选择了站在强者一边。

这种记忆,经过三十年的发酵,早已沉淀为深深的不信任。

加之兰芳公司这么多年面对荷兰步步紧逼,自身生存空间受压,与内陆达雅部落的联系和贸易确实大不如前,以往的互助关系已然生疏。

罗坤没有给张牧之翻译,他迎向丹波酋长审视的目光,语气沉痛而坦诚:

“酋长,我只是一个走线的商人,但我也是在这片土地上长出来的人,我更背负了兰芳总长的嘱托。

是的,我们无法否认过去。大港之事,是烙在所有婆罗洲华人脸上的耻辱印记。那不是兰芳光荣的选择,那是为了在夹缝中苟活,饮下的毒酒。我们为此付出了代价——我们失去了兄弟的信任,也助长了红毛鬼的气焰。”

他环顾长屋内那些充满敌意或疑惑的面孔,继续道:“那时的兰芳,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只想蜷缩起来舔舐伤口,却忘了森林的法则,是团结才能生存。

我们关闭了交易的道路,沉寂了联络的商队,以为这样可以避开风暴。

但荷兰人的贪婪,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他们榨干了我们的金矿,现在又来抢夺达雅兄弟的猎场和山林。那条叫做‘奥兰治拿骚’的煤矿,不仅武装起他们的炮舰,他们的铁轨更会像毒蛇一样缠绕整个婆罗洲,直到把所有不服从的人都勒死。”

“我们带来的枪,”

“不是赎罪,因为我们过去的错误无法用几支枪抹去。这是重新伸出的手,是希望找回并肩作战的勇气。我们不是来指挥森林的勇士该如何战斗。我们带来铁的力量,而你们,拥有森林的灵魂和祖先的智慧。”

“无论你们是否和我们结盟,我们都会用血洗刷我们的耻辱,不死不休。”

“为了被侵占的土地,为了被惊扰的祖先,为了自由呼吸的命运!让我们,将一同夺回那座黑色的山峰!”

“这就是如今兰芳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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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多利亚城东,华人医院工地外

临近海湾的一片新辟坡地上,竹质的脚手架林立,号子声与锯木的声音交织,一座规模宏大的建筑已初具轮廓。

这里,便是正在兴建的香港华人医院与附属医学院。

陈九站在工地外围一处稍高的土坡上,双手背在身后,凝视着下方热火朝天的景象。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衫,外罩一件黑色马褂,几个护卫远远地站在外围。

这座医院的筹建,倾注了总会上下无数心血,是他在洋人主导的香港,为万千华人争一口“病有所医”之气的象征。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九哥,”

“风大了,站了快半个时辰了。”

陈九伸出手,向后探去,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便自然地放在了他的掌心。

林怀舟走到他身侧,岁月待她宽厚,并未在她娟秀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但那双沉静如秋水的眸子里,却总蕴着一段挥之不去的轻愁,那是过早经历世事变故留下的印记。

“按这个进度,明年开春,医院的主体就能落成。医学院那边,图纸也最终定稿了。格洛弗先生从伦敦带来了最新的医学书籍,几位愿意授课的洋人医生也已经初步接洽……”

“你不必关注这些琐事,有我在香港。你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

林怀舟轻声打断他,她怨恨陈九伤重时的隐瞒,怨恨他四处奔波,相聚时日无多,却也同样心痛,怜惜。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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